不需要救贖14(2 / 2)

霍大哥頗能察言觀色,目送太子遠去後還不忘故意挑撥,“顧家姑娘好像很高興。”

容道遠十分配合,“她能名正言順甩脫大哥你,憑什麼不許她喜上眉梢?”

說者有意,聽者有心。

前來給哥倆帶路的定然是二皇子心腹。內侍們不同於世家子弟,隻要願意付出一定代價就能換個人選“投靠”,他們被分給“主子”往往隻能一條路走到黑。

如今這個局麵,他們相信太子才是幕後推手,深深怨恨太子,總比把一切歸咎於二皇子更容易一點。

果不其然,聽了哥倆這番對話,領路的年輕內侍臉上恨意一閃即逝。

接下來一路無話,容道遠和霍大哥踏進二皇子的書房,二皇子坐在躺椅上不僅不肯站起來,甚至連敷衍的欠身都無……容道遠和霍大哥對視一眼:沒救了這貨!

不過二皇子因為心情糟糕裝都懶得裝,但他的心腹們還沒糊塗,也都想再掙紮一下。

於是二皇子的大太監主動上前請哥倆落座,並親自端來好茶,誠懇勸道,“殿下自打昨天……就心神不寧,茶飯不思,請二位公子好好勸勸殿下!”

容道遠接過茶盞,輕啜一口後不緊不慢地說,“殿下,您破罐破摔得太早了。”

二皇子動也不動,隻眼睛亮了亮,嘴上卻說,“我吃了這麼大個虧,父皇不為我出氣,還罵了我一頓,讓我自省……我遲早要瘋的人,不破罐破摔做什麼?”

容道遠輕笑一聲,張口就來,“您也相信您落得如今下場,背後少不了太子的功勞?”

“果然是好事不出門……”二皇子坐直身子,“願聞其詳。”

容道遠隻笑而不語。

二皇子終究還沒傻到智障的地步,趕緊屏退左右,隻留兩三心腹,“現在先生肯說了嗎?”

聽聽,稱呼都換了。

容道遠挑了下眉毛,“殿下,據我所知您隻斷斷續續用了一年的忘憂丹,您又請太醫瞧過沒有?”

當然是沒有。

二皇子一怔,旋即為自己挽尊,“我都氣糊塗了!”

“您是不信太醫了吧?”容道遠笑問,“您請為帝後看診的那幾位老人家前來不就得了?陛下若是不想管您,我們今天可踏不進宮門一步。”

一直惜字如金的霍大哥也開口了,“陛下不會害殿下您的。”

二皇子當然篤信皇帝打他罵他,但不會不疼他。有霍家兄弟給他台階,他沒怎麼猶豫,便給心腹使了個眼色。

心腹內侍得令,連忙小跑著出門去請太醫。

兩刻鐘不到,轉給帝後看診的兩位老太醫便相攜而來。

一番仔細望聞問切之後,兩位太醫合計了一下,一起寫了調養的方子。至於診斷結果,簡而言之就是二皇子若是繼續服食忘憂丹,要完全發病,至少也是十年以後,好生調養的話則是二十年以後。

送走兩位太醫,二皇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喟然長歎,“我以為我活不過三十。”

容道遠依舊慢悠悠地說:“恕我直言,您不能奪嫡,但正因為沒了威脅,隻要彆……你恐怕是一眾皇子之中最安逸的。太子二十出頭,陛下可正值壯年,小皇子們過不了幾年也要長成,到時候太子有的愁了。”

二皇子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幽幽道,“道理我明白……隻是有些不甘心。”

容道遠立時嚴肅起來,“殿下您也該好生約束手下。”

二皇子直接來了句,“你……還蹬鼻子上臉了?!”

容道遠夷然不懼,“殿下,您真覺得王太醫父女遭遇與您無關嗎?若是您這個時候還要嘴硬,我們兄弟現在就走。”

二皇子騰地站起身來,怒道,“我不能對太子怎麼樣,還收拾不了你!”

容道遠就平靜地望著他。

霍大哥輕笑一聲,說了句有點微妙的,“殿下大可不必。”

是大可不必試探還是大可不必威脅?

看著這容貌頗有幾分相似的兄弟倆,二皇子發熱的腦子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昨天在郊外官道上圍堵顧瀟瀟,且一時不慎當眾發病,不管是顧瀟瀟還是太子,都肯定要“廣而告之”。

昨天父皇放走了王太醫,連個處罰都沒有,王太醫才是真的蹬鼻子上臉……明明得了最後的體麵卻絕不會為他保守秘密……

一夜過去,京裡消息靈通世家勳貴也該知道他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再加上他吃了臭名昭著的忘憂丹,注定要瘋,那麼他樹倒猢猻散是遲早的,除非父皇回心轉意……像以前一樣把他捧在手心裡。

但他很清楚,父皇輕易不會消氣。

也就是說,他可能在一段時間裡隻有眼前這兩位世家子願意為他出謀劃策。

當然,他也有十好幾位寒門出身的門客,但在才智和見識,尤其是揣摩君心上,寒門門客不如世家子遠矣。

他用得著兄弟倆,且隻能用這兄弟倆。

二皇子忽然能理解他父皇了:這就是恃寵而驕……可他不寵著還能怎麼辦?

於是他盯了霍家兄弟好一會兒,直到心腹大太監上前勸說“殿下,良言逆耳”給他台階下,他才緩緩坐回椅子,“下不為例。”

容道遠不計較二皇子嘴硬,“殿下先向陛下道謝,再哭訴一番,倒一倒苦水和心酸,最後誠懇認錯,下不為例才是。”

二皇子“嘿”了一聲,“你就這麼想看我低頭認慫?你是不是知道我跟父皇說想娶南瑾平啊?”

容道遠表情都不帶變的,“你覺得向陛下認錯算認慫?”他站起身來,“言儘於此,告辭。”

霍大哥也跟著站了起來,拱了拱手,和弟弟一起揚長而去。

二皇子望著哥倆的背影,一時間喜怒參半:氣的是,世家子可真是傲氣!也正是因為世家子傲氣,讓他不必擔心霍家兄弟會被太子三言兩語說動說動。

他坐在椅子上靜靜思量了一會兒,才讓心腹大太監按照太醫留下的方子去熬藥——霍五有句話說得對,父皇又不會害他。

喝完藥,他確實感覺自己稍微神清氣爽了一點。

看看時間還早,他尋思著不如去乾清宮探探父皇的口風,向父皇認錯倒是可以回頭再說。

想到就做,趁著天氣不錯,他乾脆帶著心腹們步行往乾清宮去了。

乾清宮中,皇帝正坐在窗邊曬太陽,等二皇子規規矩矩進門行禮垂手站立,他麵上全無喜色:他不信這個頭鐵的二兒子一夜之間就能真心悔過。

想起剛剛兩位老太醫向他稟告的:二皇子的確是服食過忘憂丹,但遠未到發病那一步。昨天二皇子圍堵顧家姑娘,甚至不管不顧鞭打對方,與其說是發病不如說惱羞成怒……

當然,老太醫的原話不是這個,而是“二皇子性子燥,合該柔肝理氣,好生調養些時日”。

就差直說二皇子本就狂悖無忌,為了給太子添堵啥事兒都敢乾,發沒發病一樣敢乾。

皇帝覺得太醫們說得很對,此時對二皇子也很難有好臉色,隻是問,“你吃完藥清醒點了?”

二皇子一聽這話就知道父皇果然沒消氣。

他不願意真正低頭,但裝委屈還是很容易的,“為了幾個外人……父皇你教教我……”頓了頓他又嘀咕說,“霍家兄弟剛才也數落了我一頓,說我該向您認錯。”

聽了這話,皇帝頓生明悟:二兒子的意思應該是到了這個時候還有霍家兄弟願意輔佐,足見他頗得人心。

好好的炫耀之詞,被他說得好像在上眼藥……二兒子吃了忘憂丹不是變瘋,而是變傻了……雖然本來這兒子也不怎麼靈透。

皇帝又一次讓蠢兒子氣笑了,“你知道哪兒錯了嗎?”

二皇子揚起臉,表情無辜極了,“我都說了,父皇,您教我啊。”

皇帝:……還是再多踹他幾腳吧。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桑亦儒老相好的霸王票,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