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刻,所有人都怔怔地仰望著台上的藍發少年，眼眶無端發熱，
就像是...中世紀的信徒,正仰望著末日來臨前絕望的神子。
陸焉知感覺心臟仿佛被一隻手狠狠攥住,擰成了一灘滾燙灼熱的血肉。
他顫抖著唇，喉嚨中泛起一陣又一陣的酸澀——
恍惚間,陸導像是看到了那個冰雪般的少年站在高高的神殿之巔，他充滿眷戀和信賴地奔向心中的神明,
從純潔無暇到血跡斑斑,最後縱身躍下，在他麵前宛如美麗的水晶般，跌的粉碎。
“...............”
整個劇場鴉雀無聲,
唯一剩下的，就隻有此起彼伏瘋狂的心跳聲,宛如激越的鼓點,瘋狂又震撼。
沈澤西隨意摸了一把喉間的血,然後站起來,他神色重新變成了平日那般冷淡。
他等了半分鐘,發現還是沒有人開口說話。他抿了抿唇，看向下麵的陸焉知，
“試鏡結束，請問我可以走了嗎？”
“......”
少年的眼神平靜又淡漠，和剛才的靜修判若兩人。陸焉知愣了一瞬,這才發現自己的眼睛有些濕了。
“哦......哦，好。”
男人揉了揉眼睛，訥訥應了一聲，然而等到沈澤西快推門出去的時候,他猛地反應過來，
“那個，你！站住！”
嘩。
後麵的工作人員開了燈，整個劇場驟然一片光明。
這一刻，坐在評審席的幾個副導演和四周的工作人員全部都看了過來。
無數雙讚歎，震驚的目光儘數聚焦在了少年身上。
明明看起來年齡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演技卻如此可怕，在配上這樣一張精致至極的臉，簡直就是老天爺追著喂飯吃的節奏！
在場的所有人，除了沈澤西之外都知道。
實際上，《弑神》的選角早在去年就結束了，並且拍攝進度也過了大半。
可少年國師的人選一直都沒有合適的，導演陸焉知又有強迫症，靜修這個角色可謂是他買下這本版權的重要原因，
稱之為白月光絲毫不為過。
可後麵投資，主演，布景所有都就緒之後，靜修的人選卻一直遲遲找不到。
但是，在沈澤西走到聚光燈下麵，抬眸的一瞬間。
陸導就知道，他就找到靜修了。但是陸焉知沒能想到，這個看起來稍顯稚嫩的少年後麵還給了他這麼大的驚喜。
那短短一分鐘的哼唱簡直堪稱點睛之筆！！！
“靜修！”
“......？”
沈澤西一愣，轉身就看見對方紅著眼眶衝他跑了過來。
男人一把死死握住他的手，然後又突然意識到自己喊錯了，
“哦不，你是......哪個什麼......沈什麼？”
“沈澤西。”
二殿下皺起眉，他不太喜歡和人類接觸，但是現在對方抓得很緊，若是用力掙開的話，倒是會弄得難看。
“哦，沈澤西......那你是哪個電影學院畢業的？還是跟誰學過專業的表演？周禮？陳靜？還是魏蕭？或者......”
——陸焉知爆出來的名字要麼是影帝影後，要麼就是極其出名的老戲骨導師。
“.........”
少年古怪地看了一眼激動如斯的陸焉知，搖搖頭，
“我沒學過。”
“........”
陸導期待的目光當即僵在了臉上。
“一點兒都沒學過？！”
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那你入行幾年了，之前都在乾什麼？！”
【這臉，這演技，怎麼可能都不火呢？】
沈澤西不留痕跡地掙脫他的手，想了想，然後回答道，
“入行兩個月，之前在做替身和發傳單。”
“..........”
兩個月......沒學過表演......
【這是什麼怪物新人？】
陸焉知的腦海中閃過一絲震驚，不過——
【替身好歹還沾點邊，發傳單到底是什麼鬼？？？】
“那......你剛才哼的那個調是什麼歌？誰編的？”
陸焉知除了導演之外，還是一個出色的作曲家，之前每次電影為了省錢都是他自己親手操刀，幾乎是所有人眼中的鬼才人物。
剛才那一段，即便是短暫的一分鐘，他也能聽出其中的不凡。
僅憑單純的哼唱旋律就直擊人心，這樣的音樂，若是仔細雕琢，稱之為神曲都不為過。
原本陸焉知還在為電影最後一個高潮部分的編曲苦惱，現在看來，不僅靜修的人選解決了。還加贈一個曲子。
他滿眼期待地盯著少年，然後就看見對方一臉茫然地看向他，
“那是......我即興編的。”
因為海神禮的祭歌沒有特定的曲子，因為那是在祭典的時候，無數海妖發自內心和靈魂的旋律，最後彙聚成一首祭歌。
二殿下這一段不過是代入了當時的情景，即興哼了一段而已。
“你編的？？？還是即興？？？”
陸焉知整個人都傻掉了。
這時候，突然有一個小助理跑過來，小心翼翼道，
“陸導，後麵還有二十多個人等著呢，您看......”
男人原本驚喜又震撼的表情當即冷漠，他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不麵了不麵了，就說我已經定了人了。”
說話間，陸焉知的視線幾乎黏在了沈澤西的臉上。
“可是陸導......”
小助理看起來很是為難，他湊過來，在陸焉知耳邊悄悄道，
“有一個是洛溪的妹妹，我之前跟您說過，投資方點了名的。”
因為少年國師靜修這個角色在原著中人氣極高，而且設定上也是容貌昳麗精致的美少年，因此也有不少女演員來試鏡。
洛溪本人因為接了一部中外聯合的大製作，檔期錯不開，才沒來分一杯羹。不過很顯然，他來不了，就想讓自己的妹妹來吃這一波紅利。
“*他個仙人板板！老子管求他？！”
陸焉知是四川人，惱怒之下竟是爆了句家鄉話的粗口。他揪了揪一頭亂糟糟的長發，還準備罵些什麼。
這時，他的餘光似乎注意到了站在一邊沉默的少年，立刻輕咳一聲，收斂些許，然後摸出一張紙，寫下號碼又簽了個鬼畫符的名，然後塞給沈澤西。
“這是我的電話，靜修就是你了，三天後進組。”
“陸導！”
小助理焦急地想要說什麼，直接被男人一把按住肩膀。
“哦對了沈澤西，今天哼的那個曲子也寫下來，到時候一並交給我。劇本我讓人發你郵箱。”
少年看了一眼紙上的數字，點點頭，然後轉身走出了試鏡場地。
出來的時候，趙寧遠正靠在車門邊等他。
男人手裡拿著平板，正在打理沈澤西的微博賬號。
好在之前少年發布的內容寥寥無幾，並沒有什麼黑曆史，現在打理起來倒是毫不費勁。
目前微博粉絲雖然因為謝逾事件漲到了百萬，不過這裡麵大部分都是吃瓜群眾，趙寧遠要做的就是將它們轉化成有效粉絲。
他旁邊站著一臉戒備焦灼的麗亞，見沈澤西出來，小蛇立刻笑開了花，
“殿......沈哥！”
由於沈澤西那張臉上永遠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樣，趙經紀人竟是一時看不出裡麵情況如何。
“怎麼樣，陸導是不是很嚴格。”
“大概吧，他罵哭了不少人。”
沈澤西坐上車，打開新手機。
這是趙寧遠給他的，說是專門改裝過，為了避免以後的私生或者對家竊取信息。
不過，二殿下無論是對新手機，還是所謂的改裝都不感興趣，他翻了翻通話記錄，依舊沒有看見封七七的來電顯示。
於是，少年原本就冷淡的眼神頓時陰沉了下去。
【嗬......女人。】
二殿下是真的搞不懂人類，明明當初那麼熱情，還借給他那麼多錢，結果現在說消失就消失，連一個電話都沒有......
坐在駕駛座上的趙寧遠往後視鏡看了一眼，敏銳地注意到了沈澤西情緒有些低落，
【怕是試鏡沒過，傷自尊了。】
他想。
【也對，陸焉知是圈兒裡出了名的黑臉導演，生氣的時候能用四川話把全劇組的人都罵哭。】
更何況一個更入行兩三個月的小藝人呢。
趙寧遠深深地感到了前途漫漫，不過他們這一行就是這樣，誰在紅之前不是摸爬滾打了好幾年？
於是他安慰少年道，
“沒關係，陸導選人一向嚴格，他用的演員要麼是老戲骨，要麼就是極其貼合角色又有天賦的演員，你才入行多久，被刷下來很正常。”
反正，趙寧遠也沒有期待沈澤西能拿下這個角色，他隻不過借陸導磨一磨沈澤西的少年銳氣而已。
一個資質卓絕的年輕演員最容易被無腦的傲氣毀掉，而作為一個合格的經紀人，趙寧遠的第一步就是得剃掉對方的自大和盲目。
他看了一眼表，說，
“現在時間還早，剛好去拍個雜誌封麵。”
現在剛好在微博上攢了一波人氣，趕緊得拿出些作品來穩住粉絲才行。
聽完趙寧遠的話，麗亞的臉色變得擔憂起來
“沈哥你彆生氣，肯定是那個人類的眼睛不好才不選你！下次我們再接再厲，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
說完，她比了一個加油打氣的手勢。
“......”
這時候，二殿下終於將視線從通訊錄上麵移開，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後視鏡裡麵的趙寧遠。
“我過了，”
“......？”
少年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淡，仿佛在說什麼不值一提的小事。
“陸焉知讓我三天後進組。”
“......？？？”
趙寧遠愣了一瞬，然後猛地刹車停在路邊，轉過來的臉寫滿了震驚，
“——你說什麼？！”
“......”
沈澤西沒說話，隻是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遞給他。
那上麵是陸焉知的私人號碼以及，一串龍飛鳳舞的簽名。
趙寧遠一把接過來仔細看了看，
【這鬼畫符一般的簽名......還真是。】
而且，沈澤西沒必要說這種遲早都會被拆穿的謊言。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少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竟然......真過了？！”
這幾率甚至堪比中彩票。
畢竟在趙寧遠的了解中，沈澤西就是一個普通的素人，彆說科班訓練，就連幾天係統的演技教學都沒學過。
除去萬分之一的狗屎運和陸導當天眼瞎，剩下的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就是純屬實力。
趙寧遠是真的沒想到少年這麼厲害，他竟然是見到了一塊絕世好玉！
“好...好啊...不錯不錯......”
趙寧遠激動極了。
“......”
沈澤西沒答話，甚至連一絲欣喜都沒表現出來，他垂著眸子，指腹在聯係人界麵上滑動，無意識期待著界麵突然跳出一個封七七的來電顯示。
但是......
沒有。
自從那天封七七跑出去追那個叫做夏源的助理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聯係過他。
既然如此，二殿下的驕傲也不允許他再貼過去，他沒再回彆墅。
隻是可惜了那個大浴缸。
——當時買成二十多萬呢。
少年麵色鬱鬱，他直到現在都想不通，如果封七七喜歡她的男助理的話，又為什麼那天晚上對他還那麼......熱情，
還說喜歡......他身上的味道，然而第二天一見那個什麼夏助理，魂都沒了。
說好的新手機都沒給買。
二殿下越想越氣，乾脆把手機丟到一邊。
【果然人類都是一個樣！】
麗亞察覺到了少年周身的低氣壓，當即小心翼翼地遞上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
沈澤西麵色沉沉地接過去，一口氣喝了個光！
然後把瓶子在手心裡碾成一團，那哢哢作響的聲音，簡直讓旁邊的麗亞頭皮發麻。
......
c城，北郊片場。
十幾座極具科技感的金屬堡壘坐落在戈壁灘上，四周架著好幾台頂級攝像機。
這裡就是洛溪參演主角的那部中外合拍的科幻電影片場。
據說請來了米國有名的硬漢巨星，投資也是十億打底，甚至不惜砸了幾百萬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建了十幾座碉堡。
此刻，一個身穿簡陋機甲服的青年正在和一群綠衣人搏鬥。
旁邊有個小助理拿著手機，滿臉焦灼，稍不注意就入了鏡。
——這條廢了。
“哢！”
隨著導演一聲怒意慢慢的哢，還沒等說句再來一條，圍在四周的好幾個助理和化妝師立刻殷勤地圍了上去。
打傘的打傘，補妝的補妝，後麵還有兩個按摩的，一個遞水，一個端水果的，幾乎把中間的青年圍得密不透風。
“洛哥，洛哥，您妹妹剛才打了好幾個電話來。”
小助理趕緊滿頭大汗地將手機遞過去。
被圍在中間的洛溪皺了皺眉，接過電話走到一邊，
“喂？”
對麵當即傳來了少女刺耳的尖叫，
“你不是說你都打好招呼了嘛，我今天一去，結果人家就把趕出來了！！！”
對方像是氣急了。
“魏洛溪你他|媽玩兒我呢？虧我以為你這次好心，結果就跟你那個不要臉的媽一樣，表麵上笑嗬嗬，背地裡不知道想著怎麼搞我呢！”
“......”
青年俊秀的眉眼頓時陰鬱了下去。
洛溪和對方是異父異母的兄妹，他母親算是靠著幾分姿色和心機嫁入了程家，而從小，這個所謂的妹妹就看不起他。
洛溪攥了攥拳，還是強忍怒意，放緩了語氣
“欣欣，你彆著急，我幫你問問，我之前和投資人關係不錯，之前我們說好了的。”
“你趕快點兒，我聽說陸焉知把靜修給了一個不知名的新人，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前兩天剛搞死了謝逾，現在就跟我搶......”
“......謝逾？”
洛溪立刻抓住了關鍵詞，早在當初沈澤西和謝逾因為一張照片上了熱搜的時候，他就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對啊，好像叫沈澤什麼來著......唉呀你反正趕快，不然再過幾天他就要進組了！”
“......好。”
洛溪語氣一如既往地溫柔，然而眼神卻在這一刹那陰冷了下去。
掛斷程欣的電話之後，他沉默了半天，最終還是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喂，是我......求你件事。”
————
三天後——
“喂，你又有什麼事啊？”
夏源看著第三次闖他辦公室的封七七，無語扶額，
“咳，也......沒什麼事，”
她輕咳了一聲，然後故作老成地背著手在助理辦公室裡麵走了兩圈。
“我就是作為領導，來視察視察工作。”
然而無論她怎麼背著手裝老成，腳下走得還是貓步。
“切......”
【肯定是又想那個沈澤西了。】
夏源看破不說破，隻是憋著笑看這隻貓到底能撐到什麼時候。
喵總走了好幾圈都沒等到小倉鼠開口問她，甚至對方看起來竟然全身心投入了工作。
就這十幾分鐘至少打了三四個工作電話，還審核了兩份重要文件。
“喏，既然你在這裡，順便把字簽了。”
夏源點了點合同，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這是度假酒店的重裝方案和新的商業化方向。按照你之前的提議，我跟A市的環保局聯係過了，我們出資清理附近受汙染的海域。他們到時候會積極配合宣傳......”
“哦哦，好......”
天知道，喵總當初買下那片度假酒店不過是看上了那片陽光極好的沙灘而已，順便，清理一下臭烘烘的海水，
當然還有，她也有些小預感那地方生財。
畢竟，作為八尾貓的後代，這點因果線還是能看見些的。
封七七翻了翻文件內容，裡麵的策劃基本儘善儘美，沒有什麼問題，她隨手簽了字放在一邊，又有些欲言又止。
“那什麼......”
封七七忽然殷勤地給青年倒了杯熱水，
“聰明機智能力超強的夏助理啊，我想替我朋友，問你個問題。”
“你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