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
二殿下認真地注視著她,那雙冰藍色的眼眸逐漸染上了溫柔的味道。
一時間，少年冰雪消融的眉眼，竟是將封七七驚豔得呆了。
沈澤西輕輕摩挲著她後頸的烙印,指尖輕顫,像是觸摸到了什麼極其脆弱的珍寶。
或者說從這一刻起，這個叫做封七七的人類,的確就是他的珍寶了。
每一隻海妖，都會對他們的伴侶獻上絕對的忠誠。
所以,二殿下決定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她。
“你聽說過海妖嗎？”
“......海妖？”
封七七不明白為什麼對方會說這個,她茫然地想了想，久遠而陰暗的回憶忽然從腦海深處湧了出來
“你是說......鮫人麼？”
“.......也可以這麼說。”
沈澤西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從古至今,人類的確給他們取過許多稱呼，鮫人,美人魚,海妖,等等......
“嗯,我知道......”
封七七皺起眉,露出幾分抗拒的神色，
“魚尾人身，生活在遙遠的無人海域，仇恨人類，是一種攻擊性和危險性都極強的生物。”
父親當時摸著她的小貓腦袋,很認真地告誡——
“絕對不能接近，不然的話會被拖進深海裡吃掉。”
“........？”
沈澤西當場就愣住了。
他上岸之後了解到的傳說都是歌頌海妖的，還有很多關於美人魚的動畫片什麼的。
【——不是說人類都很愛海妖的嗎？？？】
“這是偏見和謠言！他們不會吃人類的！”
二殿下的語氣有點重。
雖然海妖一族是不怎麼喜歡人類，但是也不會故意去捕食人類,從古至今，受到逼迫的一方明明是他們！
“其實，海妖都很好的，他們不但長得特彆美麗，歌也唱得很好聽。”
沈澤西試圖賣一下自己的安利。
封七七皺起眉，一個普通的人類和八尾貓父親的話，她當然相信後者。
“你又沒見過，你怎麼知道？”
“我.......”
二殿下被堵了一下，於是乾脆也學著她反問，
“那你也沒見過，你又怎麼知道。”
封七七渾然不覺這時候浴缸裡的水已經沒過了她的腰線，隻顧著跟沈澤西爭論，她下意識捏緊了手指。
“......我見過的。”
“你見過？！”
二殿下睜大了雙眼。
封七七點點頭，她的確見過。
“嗯，很小的時候，有一個我父親的仇家，把我綁架了丟到了海裡。下麵有一隻鮫人，他想吃了我。”
畢竟，八尾貓的崽崽對於非人類生物來說，大概是比什麼人參靈芝更加稀有的補品
那時候封七七還是一隻小貓崽，連貓耳朵都藏不太住。父親的仇家是一條黑蛟，他的手下就是一隻鮫人。
人身魚尾，青麵獠牙，很可怕。
當時她全身的毛毛都濕透了，鼻腔，嘴巴，甚至眼睛裡都是水，四麵八方都是滔天的浪，天上還在打雷。
轟隆隆的雷聲，翻湧的海浪，還夾雜著那隻鮫人刺耳的尖叫，就像是一場可怕的噩夢。
“後來我爸爸手起刀落，把那隻鮫人斬成了兩截。”
封七七在沈澤西的腰上比劃了一下，二殿下都聽懵了。
最後，父親染著一身血把她撈了起來，帶回了家。
【封小七，下次再敢亂跑，就會有人把你丟到海裡，然後被鮫人吃掉。】
後來每次封七七調皮搗蛋，老父親就這樣嚇唬她，百試百靈。
“從那以後，我就恐水。”
一直到現在，她都怕水怕的不行，哪怕是洗澡都是淋浴。
“所以......鮫人真的很可怕。”
封七七拉住沈澤西的手，語重心長地勸告他，
“沈澤西，你以後出去玩，一定不能去什麼無人海域。我爸爸說，那裡除了鮫人之外，還會有什麼其他的深海凶獸什麼的。”
“........”
【......她已經把海妖的可怕程度，跟深海巨獸並列在一起了。】
沈澤西怔怔地看著她，卻隻能從對方的臉上找到抗拒和不喜，甚至還有幾分畏懼的神色。
——她沒說謊。
畢竟，這種事也沒必要說謊。
也就是說，封七七是真的不喜歡海妖，甚至是反感。
“.........”
二殿下張了張口，最終還是化作了一句輕輕的歎息。
他垂下眸子，幾縷碎發落下來，在眉眼間映下些許暗色。
“我知道了。”
【再等等吧......】
沈澤西想。
等他們的感情再深厚一點，
等封七七再多喜歡他一點，
等他慢慢讓她接受海妖之後......
——再告訴她好了。
這樣想著，二殿下又忍不住摸了摸她頸後的烙印。
自他發現烙印打下之後，沈澤西再看向封七七時，就像是自帶了一層十級白月光濾鏡，
連額角細碎的絨毛都帶上了十分的可愛。
少年原本冷淡的眼神柔和下來，簡直像是化成了蜜糖似的溫柔。
“沈......沈澤西？”
封七七不知道對方這是突然怎麼了，那眼神簡直都把她看得臉頰發燙。她鬆開了少年的衣襟，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怎麼突然這麼看我，臉上有東西嗎？”
沈澤西唇角微揚，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問，
“還癢麼？”
他微涼的指腹輕輕撫過，精致的銀藍色細鱗便悄悄隱沒入皮膚中，再看不見了。
“誒.......好像不癢了。”
這麼一說，封七七伸手摸了摸後頸，觸及的皮膚一片光滑，像是什麼也沒有。
“奇怪了......”
她皺了皺眉，低低地嘟囔了一句。
“剛剛明明摸到了什麼彆的東西來著。”
然而這時候，封七七一動，這才突然發現浴缸裡的水已經沒過了她的胸口。
“水.......？”
喵總先是一愣，然後眼神瞬間驚恐起來。立刻就掙紮撲騰著往外跳。
然而這時候由於跪坐在裡麵太久了，腿有麻，再加上浴缸濕滑，封七七一起身沒站穩，頓時滑了下去，硬生生嗆了一口水，
“嗚咳咳......救.....救命！！！”
這下她就更害怕了，開始在水裡撲騰掙紮起來。
沈澤西一驚，趕緊伸手把她撈起來，然後一把關了水。
封七七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下就竄到少年身上去了。
她渾身都濕透了，雙|腿夾著少年的腰，雙手又死死的勒住他的脖子，像隻小樹懶似的。
“沈澤西你......嗚嗚你又把我丟水裡，又丟水裡......”
她死死抱著他，微微顫抖的聲音裡帶著恐懼的哭腔。
“混蛋，我毛毛都被你弄濕了嗚嗚......”
二殿下懵了，隻能手忙腳亂地抱住她，也沒注意到封七七奇怪的用詞。
“........對不起，我，我.......”
沈澤西原本真的就隻是想嚇一嚇她，然後趁機脫身而已。
誰知道後麵的注意力都被巧合打下的烙印吸引走了，完全忘了浴缸裡還放著水這一回事。
當時放水的時候都沒不過腳背，可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就都快滿了。他取下一條乾淨的浴巾把濕漉漉的女人裹起來，抱出浴室，然後放到溫暖乾燥的床上。
可封七七不放手，指甲死死嵌進沈澤西衣服裡麵，扯都扯不掉。
於是他就隻能抱著。
“.........”
二殿下從來沒哄過女人，連看見族裡的幼崽又是一副冷臉。以至於現在——
“對不起......”
除了乾巴巴地道歉，他什麼都不會說了。
直到這一刻，沈澤西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嘴原來這麼笨。
可被嚇壞的小貓崽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就抱著他嗚嗚咽咽地哭。
“你明明知道......嗝.......知道我怕，還把我往水裡丟.......”
封七七和她媽媽一樣，從小一哭就打淚嗝。一邊抽還要一邊抽抽噎噎地告狀，
“沈澤西，你混嗝......混蛋.......嗚.......”
實際上，沈澤西雖然知道封七七怕水，可那是好久之前，當時她濕漉漉地躲在衣櫃裡，隻有一瞬間的顫抖。之後又恢複了那副小魔王的姿態。
那是因為當時封七七和少年並不太熟，她很快就把那個脆弱的自己隱藏起來了。
現在這樣親近的關係之後，小貓崽自然就不裝了，該哭就哭，該鬨就鬨，突然間，像個嬌氣的小哭包似的。
一定要罪魁禍首百般討好道歉，使出渾身解數哄她，到最後丟盔棄甲，跪地求饒才行。
於是這時候，大顆大顆滾燙的淚珠子砸在少年的頸窩裡，燙得他心口都在發顫。
【.......怎麼辦？】
二殿下又懵又慌，緊張到指尖都在抖。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身為海妖一族的二殿下，到底要怎麼去哄一隻......僅僅因為掉進浴缸而害怕到大哭的伴侶。
她怕水，
她怕這種......他賴以生存，重要如空氣一般存在的東西。
【這可怎麼辦啊......】
沈澤西的眉頭折起一線痕，裡麵全是內疚的憂色。
他垂下眸子，那雙漂亮的冰藍色眼瞳曾經就像是寒冰一般，冰冷，堅硬，又凜冽。
但是這一刻，當他安靜注視著懷裡輕輕抽噎的女人時，
那雙寒冰一般的眼瞳，卻在垂眸的瞬間，便悄無聲息地化作了一灘水。
柔軟的，溫潤的，失去了所有的冰冷和銳利。
少年撫摸著她因為哭泣而微涼的臉頰，
“七七，”
他低頭吻在她濕紅的眼尾，
“我錯了......”
那聲音低啞，輕顫，帶著些討好和輕哄的語氣。聽得人耳根子又軟又麻。
高傲清冷的神子終歸是被小魔女哭軟了心腸，隻能卑躬屈膝地低聲求饒。
“彆哭啊......”
二殿下笨拙地幫她擦眼淚，指腹輕輕拭過細嫩的肌膚，一碰到她的眼淚就被燙得發顫。
封七七被他抬起臉來，她密密卷卷的眼睫毛上掛著漓漓的淚星，眼尾濕紅，鼻尖也帶了一點粉。
巴掌大的小臉被少年捧在手心裡，像是一隻軟軟糯糯的壽桃兒。
“我......嗝.......”
喵總咬了咬唇，可依舊止不住淚嗝，她紅著眼眶，濕淋淋的身子在對方懷裡一抽一抽的。
——哭得像個小孩子。
這時候，封七七終於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於是一個翻身就竄到被子裡去。
她把自己團巴團巴縮成一個球蹲在牆角。
“我嗝......我要睡覺了，沈澤西你走，明.......明天嗝......我再找你算賬！”
女人悶悶的嗓音從被子裡傳出來，還帶著一點鼻音，中間再加上幾聲淚嗝，聽起來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
沈澤西圍觀了全程，他看著床腳那個緊張的大團子，心裡找不到“可愛”以外的任何形容詞。
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怕水的人類竟然可以這麼可愛。
二殿下找到空調遙控器，把溫度調高，然後從衣櫃裡找出一件乾淨的長袖睡衣放在床上。
“先換件乾衣服吧。”
“........”
隻見那大團子一頓，像是遲疑了幾秒。然後小心翼翼地伸出來一隻白嫩|嫩的手。
二殿下一邊脫掉被浸濕的外衫，一邊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手看。
明明人類和海妖的手都長得差不多，可不知道為什麼，沈澤西就是覺得封七七的手長得格外好看，掌心和指腹都是粉粉的軟肉，特彆可愛。
她試探著伸出手，左邊摸摸，右邊勾勾，像是小貓咪伸爪爪似的，抓到衣服之後就“咻——”地抽了回去。
幾分鐘後，濕噠噠的舞裙就被丟了出來。
“好了.......你現在可以走了吧。”
她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彆扭。
封七七掀起一個小洞，隻露出一雙圓溜溜的貓眼看他。儼然一隻暗中觀察的小貓崽。
然而話音剛落下，對方就大手一伸，直接掀開被子把她撈了出來。
封七七剛要掙紮，頭上就罩下一片乾淨的大毛巾。
“濕著頭發睡覺，會頭疼。”
當初為了了解人類，二殿下看了不少微信養生公眾號。他一邊說，一邊擦拭著她濕淋淋的長發。
封七七本來是拒絕的，但是擦著擦著，她竟是覺得有點舒服。最後乾脆靠在少年的懷裡，用腦袋去蹭沈澤西的手心。
畢竟，貓貓都喜歡被摸腦袋。
【唔，這人類真的好香啊......】
封七七一邊窩在沈澤西的懷裡吸他身上的味道，一邊享受著摸腦袋的福利。
喵總舒服地閉上眼，都有點想呼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