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1 / 2)

人形自走許願機 地陽 7844 字 3個月前

(人形自走許願機);

“我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了。”

空無一物的和室裡,隻有門口正對著的牆麵之上掛著一幅筆走龍蛇、濃墨漆黑的巨大‘靜’字,而津島憐央安安靜靜地跪坐在靜室最中央的蒲團之上,闔著眼按照老師的要求進行著今日的修行。

凝神靜氣,摒除雜念。

而在津島憐央單薄而板直的背脊後方,身穿莊重的紋付羽織袴的老人伏倒在鋪了榻榻米的地板之上,寬闊的羽織如同雲彩般鋪陳開來,他雙膝觸地,雙手交疊,將腦袋深深地、深深地叩拜了下去。

那張埋進了手臂圈出的小小空間裡、像是又衰老了的麵孔上,布滿了冰涼又黏膩的濕濕汗水,他濁黃的眼睛大睜著,瞳孔無神,鼻翼翕張,乾癟的嘴唇無法自控地在顫抖,連帶著鬆弛的皮肉都如同倒垂著的皮凍般抖索著。

“每天、每天都要操控著數十人,扮演數十種性格,完成數十份工作,背負著以幾何倍增加的壓力與重負,靈魂像是被分割成了碎片,思想變得混沌又暗沉,每一個決定都不容出錯、不容疏漏……”

“神子大人啊,我已經知錯了……請,收回您曾降下的恩賜,讓那些在我一念之差下消失的人們回來吧!”

一呼。

一吸。

津島憐央依舊閉著眼,直撲撲的濃黑睫毛戳著下眼瞼,像一把小扇輕輕翕動著。

他的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微笑,麵上是端莊聖潔的神情,將禪院陸鬥的哀求隔絕在了自身之外。

老師教他要忽視掉外界的乾擾,靈魂與心靈都要純潔而無垢,隻懷揣著敬神的虔誠,才能得到神明些微的垂憐,讓那高高在上的神靈施舍下一點恩典。

但是。

‘哥哥……不餓嗎?’繪裡奈含糊又不清的聲音響起,她帶著些困倦,善意地提醒著,‘已經到中午了哦。’

津島憐央所侍奉的神明不太一樣。

繪裡奈既溫柔又善良,對津島憐央的喜愛和依賴不用言語說出口,也會自然而然地從他們緊緊相貼的靈魂交界處傳來,不需要津島憐央卑微地祈求,她也願意實現津島憐央的願望。

“噔——”

準點的鐘聲響起。

今天的日課結束了。

津島憐央睜開雙眼,輕快地從蒲團上爬起,繞過四肢伏地的禪院陸鬥,朝飯廳走去。

他習慣地無視了那龐大的障礙物,隻與繪裡奈悄悄說著小話,‘正要去呢。’

而被他拋在身後的禪院陸鬥卻依舊將頭用力抵著藺草編織的榻榻米上,額頭上印出通紅發紫的痕跡,微微凸出的眼球之上密密麻麻地攀爬著紅血絲,神情時而凝重,時而悲切,時而狂喜又時而暴怒,他在喃喃地說著些前言不搭後語的瘋癲話。

“要瘋了、要瘋了……哈哈,這群眼睛都要長到天上去的家夥竟然在對我行跪拜禮……如果戰爭能取勝的話,犧牲上萬人也是正常範圍內的事情吧……不行!真是胡鬨,這種方案怎麼能通過……”

禪院陸鬥胡亂的言語像是蒼蠅扇動翅膀時發出的嗡嗡聲一般,隨著距離的拉遠,而逐漸逐漸地低弱了下來。

真可憐呐。

即使是已經見慣了禪院陸鬥的那副模樣,但極其偶爾的時候,津島憐央的心中還是會升起這樣悲憫的想法來。

明明最開始的時候,隻是想要讓參加了那場祭典的人們將他出醜的事情通通忘掉而已。

後來又覺得不甘心,想要報複這群嘲笑了他的討厭家夥。

然後想起了舉行祭典的最初目的,又想要威懾那群愚昧無知、看不見咒靈的政客。

再隨後,他想到了之後每一次再見到這些人時,這段恥辱的記憶就會被他自己回想起來,便又恨不得這群人全部消失好了。

如同滾雪球一般,考慮到的事情越多,心中的貪念與**也在被無限地放大著,那小小的雪團一圈又一圈地滾著,被裹上了一層又一層的厚重外殼,越滾越大,越滾越重,在被推至最高點之後搖搖欲墜地停滯了片刻,而後沿著長長的下坡,無法停止、無法回頭地一路狂奔向了無底的深淵,直到跌落穀底,粉身碎骨。

——乾脆將這群家夥取而代之好了。

在某一個瞬間,禪院陸鬥的腦中忽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他坦然麵對了自己羞憤的情緒與無解的**,沒有如同正派人士那樣克製著自己的想法,也絲毫不想繼續維持著自己的理性,竭儘全力地為家族牟利,為咒術界爭權了,在那仿若處刑台的祭台之上,禪院陸鬥心中的自私放大到了極致。

他毫不猶豫地行動了起來,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慚愧與負罪感,滿心滿眼的,隻有那當下報複了所有人的快感。

在眾人看好戲般的嘲弄目光之中,在跟他一樣了解繪裡奈能力可怕之處的其他咒術界高層反應過來之前,禪院陸鬥搶先開口了。

‘繪裡奈大人,’他的語氣既低又沉,在一片竊竊私語的笑鬨聲之中並不引人注目,‘可以讓我操控參加了這場祭典的所有人嗎?’

禪院陸鬥的語速很慢,他一邊仔細地思考著,一邊一條一條完善著自己許下的願望。

‘我要他們自身意誌的磨滅。’

‘我要他們本身才能、記憶與性格的保留。’

‘我要以自己的意誌操控著他們的軀體。’

‘我要能時時顧及到每一個人的堅韌精神。’

‘繪裡奈大人……讓他們成為我的掌中之物、成為我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傀儡吧!’

禪院陸鬥的心中殘留著的那份恥辱如霧消散了。

那一刻,他陰翳的眼瞳之中重新綻放出了野心勃勃的光輝,心中是挽回了搖搖欲墜的尊嚴與臉麵的安心與喜悅。

如同驚悚片中走出來的鬼童一般五官漆黑的怪物咧開了怪異的笑容,動了動嘴,答應了他的請求,‘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