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1 / 2)

電話響了一會才被接起來,那頭的聲音有點嘈雜。

原拓熟悉的聲音傳過來:“喂?”

童雋心裡突然安穩了一些,問道:“你不在家?”

原拓道:“我在高開區參加一個展會,不過不太重要,你那邊要是有事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回去。”

他當著童雋的麵,就沒說過自己的什麼事重要,仿佛一定要抓住每一次兩人見麵的機會。

高開區離這邊不近,童雋怕原拓著急往回趕,便道:“彆彆,我沒事,就是閒的。你在那吧,我過一會開車過去找你,順便也兜兜風。等我到了,估計你那也差不多了。”

他在現實世界中本來就會開車,這個寒假剛剛考了駕照。

跟原拓談妥之後,童雋拍拍直勾勾盯著垃圾桶的刺蝟,說句“你看家吧”,就出門取車。

他開車上路,車子在筆直的公路上行駛,童雋心裡想著童磊說的那些事。

他忽然想,他在書中經曆過一次大火,在現實中也經曆過一次,這兩次的大火,時間、地點、涉及的人物都不一樣,但能證明就完全沒有關係嗎?

如果有關係,那又能有什麼關係?

童雋自己知道,他不是做生意那塊料,對這方麵也一點不感興趣,家裡公司的事彆說上心,聽都懶得聽。

他不知道在現實世界中童家有沒有和高家合作過,又有沒有遇到過先後兩次發現屍體的懸案。

因為很多事情表麵上看都是完全不相關的,所以平常也不會把它們聯係起來,但是現在一一擺出來想,又仿佛總讓人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童雋試著假設,如果現實世界和書中世界火災的誘因是一樣的,那麼奇怪之處隻在發現的屍骨上。

這樁陳年舊案完全跟他們家沒有半點牽扯,那麼會不會是因為偶然發現了什麼秘密?

比如又一次挖出來的屍體。

秘密……秘密……

麵前是一道大轉彎,路麵有些不平,童雋左轉打方向盤,身子也跟著傾斜了一下,又被安全帶扯了回來。

這一幕忽然像夢魘一樣纏繞上來,他覺得自己在什麼地方經曆過,但那時好像開車的人不是他。

誰的聲音幾乎失真,在他的耳畔尖叫著:“我不是故意要偷聽你的秘密的……你放過我——”

這個聲音太真實了,高亢而尖銳地刺入他的骨膜,童雋連手指都發起抖來,連忙將車停在路邊。

他趴在方向盤上緩了一會,有人過來敲車窗:“先生,您沒事吧?”

童雋道:“我沒關係,謝謝。”

有個真實的人跟他說了這麼句話,讓童雋感覺好了一點。

他跟原拓說的是自己過一陣再去找他,童雋看看表,見目前時間還早,便緩緩將車開到前方不遠處一家板麵館外麵,走進去坐下。

從市區到高開區中間的這一段路比較荒,甚至可以看見公路旁邊的山羊,麵館也是破破舊舊的。

童雋想喝杯咖啡的念頭就是做夢,他胸口發悶,在菜單上挑選了半天,隻能要了瓶冰鎮啤酒。

喝完這個車也不能開了,隻能打電話讓原拓過來接他。

他坐在那裡一口一口地將啤酒喝下去,仿佛又隱約想起來,是在現實中的那個世界,很小的時候,邵玉琳說要帶他出去玩,童雋被她抱到車上,去了一個什麼地方。

有人搖晃著酒杯,用筷子給他蘸了一點酒喝,他被嗆的咳嗽起來,身邊有男人和女人的笑聲。

這樣零碎的片段在記憶中閃現,按理說邵玉琳去世的時候他已經是記事的年紀了,可是關於媽媽的印象,全都是零碎的片斷。

噩夢中的那些經曆,此時斷斷續續隱現出來的記憶,讓人分不清真假,仿佛周圍的整片世界,都一下子變成了令人陌生的天地。

童雋忽然覺得毛骨悚然,他無法深究這背後的原因,因為對真相有種本能的恐懼。

正在出神的時候,一位客人端著麵碗走過來,坐在了他的對麵。

童雋心事重重,不想被打擾,安全距離突然被入侵,臉上不由得就顯出幾分抗拒之色。

對方抱歉地跟他說:“不好意思啊,窗邊漏風,跟您拚個桌。”

童雋看了一眼窗邊的位置,這個小店生意不錯,店裡的人幾乎滿了,唯有窗戶處的座位空著,估計是挺冷。

他點了點頭,說道“您請便”,那個人便坐下來,開始吃板麵。

這人雖然其貌不揚,衣著看起來也有點破舊,但是吃麵的動作挺斯文,童雋看了一眼,聞著麵香,覺得胃裡好像有點空,但完全提不起食欲,就把自己的啤酒喝了大半。

他一隻手搭在桌上,另一手則摸著褲袋裡的手機,猶豫要不要給邵玉琳打個電話。

可是似乎問她也沒什麼用,童雋想知道的是現實世界中自己遺忘了什麼,而並非是書裡麵的童年。

他考慮的時候,對麵的男人已經將整整一碗板麵都吃完了,正在喝湯。

他的動作慢條斯理,十分享受,將整碗帶著辣椒紅油的湯水都喝的乾乾淨淨。

你光看他的神情,會覺得這碗麵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這時,童雋的手機響了,是槍子給他打電話,說是發現李欣麗母子一起出現在了機場,顯得神情慌張,不知道在搞什麼鬼。

他們先聯係了原拓,但那頭可能再忙,暫時沒接電話。

童雋道:“他們是準備登記嗎?幾點的飛機,要去哪?”

槍子道:“他們買的什麼機票我還在查,不過目前因為天氣原因,所有航班的起飛都被延誤了,他們無論去哪裡都走不了。”

童雋道:“行,那麻煩你再盯著點吧。”

他們盯著李欣麗,主要是為了觀察對方是否私下跟鄭安秋有所聯絡,從而找到鄭安秋的下落,現在看來,應該是想多了。

他說完之後把手機放回兜裡,順便摸了點零錢出來,準備結賬走人。

對麵那個吃麵的男人看看童雋,說道:“這桌的賬還是我來結吧,謝謝你讓我坐在這裡。”

童雋怔了怔,說道:“彆客氣,您坐哪裡都是應該的。我自己來就好。”

那個人不置可否,又問他:“你是在找人嗎?”

童雋覺得他話有點多,不想多聊,隨便“嗯”了一聲,起身要走。

那個男人一笑,將身體放鬆後仰,靠在椅背上仰頭看著他,慢悠悠地說:“有時候,緣分是種很微妙的東西,任何事情太刻意了都會成空,機會,往往藏在某種被忽略細節裡。”

童雋動作一頓,霍然回首。

隻見對方笑吟吟地仰頭看著他,輕語道:“猜猜我是誰?”

並沒有靈異片中的變身場麵,麵前的男人依舊麵目陌生,其貌不揚。

可是這一刻,他的語氣、神情、姿態,都是那麼的熟悉而微妙,連帶著他整張麵孔給人的感覺,都好像跟剛才不一樣了似的。

平凡變成了偽裝,笑意增添了狡猾,他幽幽地望過來,眼底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冷漠如屠夫打量待宰的羔羊。

鄭安秋!

這個幾乎稱得上恐怖的名字,如同閃電一樣在腦海中劃過。

童雋剛想說什麼,卻覺得舌頭發澀,四肢麻痹而無力,眼皮也止不住的沉,恨不得下一刻就閉上,再也不要睜開了。

他幾乎是跌坐回了座位上,在清醒的最後一刻,心中念頭飛轉,手機從褲兜裡無聲無息地滑出來,被丟進了桌子底下扔滿了廢紙的紙簍中。

下麵都是柔軟的衛生紙,這一下並沒有引起什麼動靜,但也耗儘了童雋最後一點的力氣。

鄭安秋滿意地看著他,探手過去,撫摸了一下童雋的頭發。

“看你這孩子,越來越不像小時候那麼可愛了。”他親昵地責怪道,“說不要叔叔請你喝酒,這不還是得聽話嗎?”

他把兩人的麵錢和啤酒錢給結了,伸手將童雋扶起來,和他一起往外走。

童雋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種十分詭異的狀態裡。

他四肢無力,身體不聽指揮,被鄭安秋拽著一帶,幾乎像提線木偶似的,身不由己地跟隨著他的動作向前,偏偏意識還是半清醒的。

鄭安秋找到童雋的車鑰匙,帶著童雋上了車,把他的那輛小跑沿著另一條公路的岔口開了出去。

他沒有過收費站,而是上了另一條盤山路,一直開到山道口,鄭安秋才把車拐到一邊,停了下來。

他伸手到童雋衣兜裡,翻找他的通訊設備。

發現摸不到童雋的手機時,鄭安秋頓了頓,然後哂笑一聲,說道:“你這孩子,挺聰明的。”

童雋閉目養神,並不理他。

後麵很快開來了好幾輛車,接連停下,有人從上麵下來,問道:“鄭哥,這就是你要的人?”

鄭安秋“嗯”了一聲,說道:“你們來一個人開他這輛車,去外麵繞一圈,注意遮住臉,另外的人開咱們的車,分彆從四個方向上山彙合。等到聯係上他爸,咱們就直接出境。”

這個決定大概有點突然,幾個人站在原地都沒做聲,童雋閉著眼睛,假裝漠不關心,實際偷偷豎起了耳朵。

鄭安秋道:“有什麼問題,儘管提。”

“鄭哥。”一個有點粗的聲音道,“這一走,咱就不回來了啊?我剛泡上一個妞……”

鄭安秋很有耐心地說:“警方知道這件事,比我預想的要早,所以咱們現在必須要避一避風頭。先借助童海生的勢力,從東南亞轉道歐美,隻要在外麵過上幾年,不過有人記得你們。到時候想回來,換個身份也不難。”

另一個人也說:“華子,鄭哥是為了咱們好,就聽話吧。放心,我知道你這段日子過得舒服,到時候錢少不了你的。”

華子果然被他最後一句話打動了,說道:“成,鄭哥,我跟著你。”

童雋暗暗記住他的名字,從睫毛的縫隙裡往外看了一眼,這人不到三十的年紀,高大魁梧,皮膚黝黑。

隨即,鄭安秋又用一塊微濕的手帕緊緊捂住他的口鼻,一股說不出的嗆人味道直湧上來,十幾秒之後,他便失去了意識。

【宿主?宿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童雋才迷迷糊糊地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