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1 / 2)

荒野上, 天色將明未明。

一張與周圍荒廢的情景毫不相稱的豪華長桌橫亙著, 一端坐著金發綠眸的青年,他看起來氣質優雅, 舉手投足之間又有一股軍人的殺伐之氣, 當這兩種極度矛盾的風格融彙在一起,竟顯得格外惹人注目。

他坐在主座上, 可事實上更像是給某個小孩作為人肉坐墊,好讓孩子能夠得上桌麵。

藤丸立香:……乾!

長桌對麵的主座上坐著馬裡諾, 他被綁在座位上除了一張嘴之外, 其餘部分動彈不得。在黑衣騎士們的“盛情邀請”之下,知道大廈將傾的家族們乖乖地參加了這場屬於自己的鴻門宴。

直到這個時候,藤丸立香才發覺那個雅人清致的騎士王竟然也有菜市場大媽的戰鬥力,輕飄飄幾句話就把那些自詡精明的家族們殺得人仰馬翻。

“是不是有點太狠了?我們隻是玩個劇本而已嘛, 用不著這麼上綱上線吧?”他憂心忡忡地湊到亞瑟耳邊問。

誰知聖劍使輕柔地笑起來, 翠色的眼眸似乎保存了星之洪流,正在閃閃發光,“完全沒有,如果真的要上綱上線的話, 比起不列顛的諸侯們來說,這些人原本還不夠資格坐在我的談判桌上。”

等等, 你這個人是不是性格哪裡有點不對啊!醒醒, 你明明是光風霽月的星之聖劍使, 苛責惡行的國王陛下, 你不要笑得和反派似的好嗎!

藤丸立香開始深思自己的召喚是不是哪裡出了點問題。

騎士們和先前的五名成員彙合, 他們均勻的分布在椅子的背後,雙手背在背後,右手握住左手的手腕,配合正式的禮服,那肅正的作風讓氣氛變得更加正式和嚴肅了。

紮著金色馬尾的叛逆騎士向盾之騎士挑了挑眉,小聲道:“喂,加拉哈德,你爸在那邊,你不跟他打個招呼嗎?”

被點名的騎士側過頭,金色的瞳眸中沒有太多情緒,他隻是答道:“沒有必要的情況下,我認為不用和蘭斯洛特卿說多餘的話。他那樣的人,在自製力上差了些許,屆時挫正他即可。”

“哦哦,你揍爆那張讓人煩死了的臉的時候,記得叫上我!”

“莫德雷德卿。”加拉哈德很認真的呼喚了聲同桌騎士的名字,“在那之前,你恐怕會因為集會時說小話而被王製裁。”

站在對麵的蘭斯洛特一臉緊繃如臨大敵,幾乎是從牙齒裡麵擠出來的聲音,“莫德雷德那個家夥……真是的,到底在和加拉哈德說什麼啊。”

位列他旁邊的貝狄威爾發覺他的緊張之後,無奈地笑了笑,“……畢竟你們的家庭問題很嚴重呢。”

妖弦叮叮咚咚響了幾聲,特裡斯坦歎息道:“啊……悲傷、總是如影相伴……呼……”

說完,小小的打盹聲傳來,貝狄威爾臉上的笑意漸濃,銀之腕上開始有節奏的閃爍起光芒。

就在這時,赤雷飛過桌麵,引得在座的人們紛紛低頭躲避,莫德雷德手持魔劍克拉倫特,衝他們這邊豎起中指,嗞兒哇亂叫,“誰準你開始胡說八道的!你這開會睡覺都會被發現的呆子!”

雙眼緊閉的紅發騎士猛然睜開雙眼,歎息和琴聲一起飄散零落,“……我,沒有睡覺。”

莫德雷德原地小弧度晃身,躲開了那些看不見的攻擊,她做了個鬼臉,“誰信你啊!ma、BOSS,趕緊開除那個混吃混喝的家夥吧,我這是為了你好哦。”

“……真的不要緊嗎。”沢田綱吉坐在亞瑟的左側首位,他局促不安的慫成一團。內心止不住咆哮起來,怎麼看那些黑衣人都是在以命相搏啊啊啊。

“當然。”亞瑟抬眸,春水般溫和卻又飽含警告的視線巡視完全場之後,他繼續說,“方才隻是一些小玩笑而已。”

藤丸立香也老成的安撫褐發少年,“習慣就好。”

然後開始看著少年糾結的表情暗爽,他當年也是這副表情啊!

這場會議主要是商討一下後續的賠償問題,但藤丸立香沒有聽完,因為他不久之後就發燒了,是過度召喚引發的魔力運轉問題,繼續發展下去隻會讓他的魔術回路都廢掉。

望著臉蛋開始通紅的藤丸立香,沢田綱吉站起身,建議道:“去、去醫院吧,我會拜托迪諾先生找到最好的醫生。”

“不行。”

“無用。”

兩個不同的聲音同時否定了他的提議。

亞瑟自座位上閃身起來,他一手持劍,一手把孩童護在懷中,警惕地看著蓋提亞。關於這裡有一隻獸的情報,在現世之時就已經被賦予了,他是守護人類守護世界的星之聖劍使,打敗邪惡是自身的天職。

蓋提亞沒有把他的警惕放在眼中,他伸出手,低沉的嗓音也如劍一般鋒利,直指向亞瑟,“把他交給我,這裡隻有我能救他。”

亞瑟當然明白問題的嚴重性,但眼前的家夥是人類社會誕生的病灶,不論是成體還是殘渣,性質都是一致的。

關於魔術回路的問題,自然是現代魔術的基盤最為了解,換言之,除卻頂尖的caster們,蓋提亞的確算得上是最合適的人選。

感受到了手掌中傳來的溫度,星之聖劍使把形狀好看的唇抿成一條直線,一邊是人類惡的殘存,一邊是重要之人的性命,勇往直前的國王陛下猶豫了。

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有一道瑩白色的光芒從幼童緊攥的指縫中泄露,短短片刻之後,又重歸如初。

藤丸立香意識昏沉,但眼前始終有一隻雪白的聖杯,它已經褪去了易碎的模樣,白色變得更加純粹和堅固,盈滿它的是來自生命的倔強和壯美,僅僅是目睹它,便會令安放在人類眼中的、那人世間最小的海泛起波瀾。

他向白之杯伸出手。

亞瑟和蓋提亞誰也不讓著誰,一條手臂從聖劍使的懷中伸出來,探索的對象卻是蓋提亞。

魔術式挽起嘴角,眼神中流露出嘲諷的神情。

亞瑟:……

見原本在這裡的五人沒有反對,星之聖劍使迫不得已把年幼的master托付給他。

等那身影猶如漣漪般融入虛空之後,亞瑟長長地吸了口氣,然後微笑著向周圍人授意商談繼續,“我們接著談。”

然而,圓桌騎士們卻各個神色嚴肅到了極點,就連被譽為狂犬怪貓的莫德雷德也不敢隨便造次,一邊聽著商談內容,他們一邊通過眼神交流起來。

‘喂,異世界的父王絕對是在生氣吧!’

‘是生氣了呢……’

‘這也在所難免,畢竟是那位王。’

‘我好悲傷,BOSS竟然沒有叫我幫忙……’

雀形燈籠在熹微的晨光中仍舊兢兢業業地貢獻著自己的輝光,半明半暗的房間內,鎏金字符編織出一個圓環,以圓融之理的方式運行著,幼童躺在其中,症狀得到減輕後,呼吸也順暢了許多,不似先前那樣急促。

金色的光輝照亮了蓋提亞半邊臉頰,魔術隻是暫時抑製住了情況,在這座旅店之下隱藏著一道巨大的靈脈,他第一時間就將那些英靈們的供魔渠道轉移到了靈脈上,幼童的身上存在的隻剩下引導的契約。

想要徹底解決,最好的辦法是拓寬藤丸立香的魔術回路,保證他不會因為下一次過度召喚而再次陷入危機。

但。

在此之前,他有想知道的事情。

為何會在那個時候把手伸向他呢,難道曾經一度擊退星球外敵的聖劍不足以托付嗎,若是那些英靈們拚命辦法,趕在天亮之前一樣可以解決掉這種事情吧。

演算,無解。

人類總是這樣。一雙看透世界的眼睛能看清那複雜的軌跡,可又總是隨隨便便的躍出既定的軌道。

他曾經見過他的王賜福於新生兒,但從未親手抱過那生命之惠果。魔術式不需要多餘的情感,隻要運作順暢即可,那個時候不論是其餘的魔神,還是蓋提亞本身都這樣認為。

然而,當雙手間真正躺著一束花的重量時,蓋提亞才驟然發現,自己竟有些手足無措。躺在他手中的柔軟使他想起約旦河被風點起的漣漪,溫度則令他回憶起了耶路撒冷乾燥的風,生命帶來的記憶是如此豐富,又是如此令人……心馳神往。

感受到了他冷涼的體溫,幼童睜開眼,混沌的高燒讓藤丸立香有些神誌不清,他還記得自己是想要觸摸到白之杯,卻沒想到拉住了蓋提亞。

“……其他人呢?”他虛脫到說出一句話都十分艱難的地步。

蓋提亞看著他昏沉卻又不至於渾濁的眼睛,胸腔翕動,“隻有你和我,害怕了嗎,害怕這從獸之宙域淪落到此處的一點殘渣。”

“蓋提亞。”他伸出手,試圖捧住魔術式近在咫尺的臉,意外的是蓋提亞沒有躲閃,而是直直的盯著他,仿佛在無聲的問詢著什麼。

灼熱的溫度和男人那略顯冷涼的身軀形成鮮明的對比,藤丸立香看著他的眼睛,但不是注視那雙瞳中映照的自己,他想和獸的靈魂對視。

藤丸立香啞然失笑,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這裡的,但仍然記得自己有想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