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2 / 2)

幻術師之間的戰鬥往往是相互爭奪,爭奪五感,爭奪大腦的控製權。

站在地麵,抬頭隻能看到幻覺汙染過的天空,渾濁的顏色總是讓人很不舒服。可天空中又有兩道明亮的大空之炎在碰撞,空中劃出一道又一道金色的光線,像是流星留下的軌跡。

庫洛姆呼出一口氣,明明是在戰鬥中,她卻回憶起了在房間裡,和一平兩個人分食的那個豆沙包子。正是那個豆沙包子,讓她從昏暗狹小,沒有千種和犬在的房間裡麵走出來,和大家一起。

不可思議,心中填滿的不是恐懼,也不是不安,而是一種洋溢的高昂感。

“哎呀?終於感受到了嗎?”梅林慣用的輕佻口吻出現在她耳邊,“先不要回頭,告訴我吧,可愛的小姐。一直幻化出地獄景象的你,是否現在也會憧憬花海?”

“是。”她答道。

輕飄飄的男人用夢境似的語氣說:“那就做點我們訓練過的事情好啦,就是這樣,嘿咻——!”

曾幾何時見過的花海蔓延開去,直教荒蕪的大地重新煥發出蓬勃的生機。可怖的幻術撤去,花、草、林等代表了生命的事物充斥起一無所有的曠野來。

花之魔術師微微一笑,用頌揚的語氣訴說:“星之內海,瞭望之台。自樂園的儘頭向你訴說,願你們的故事充滿祝福——”

高聳的塔身暴露在半空中,伴隨著止境的風和妖精的歌聲,一齊重現在織物上。

給予土地花朵,給予人類夢想,給予曆史未來。

正在和桔梗對戰的雲雀感到消耗掉的體力正在飛速回填,並且火炎的質量也有所提高,感知到這些後,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個被六道骸憑依的小姑娘。

“像是這樣出手的話,隻有這一次啦,就請你當做特例。偶爾這樣也不壞,想要感謝我的話,回來之後請務必和我秉燭夜談一下喔。”

庫洛姆縮了縮脖子,“……那個,不行。骸大人不會同意的。”

“說得也是,畢竟你有一個很麻煩的監護人。”梅林聳了聳肩,化為花海中的一朵,消失不見了。

狼毒本想趁虛而入,卻絕望的發現他的視野內全部都是花,不管走到哪裡都是花,仿佛這片花海沒有儘頭,它如同生命之潮,以進為呼,以退為吸,揭露了更為亙古的奧妙。

他一路左顧右盼,忽然感覺到鬥篷被誰截住了,少女如花一般的身形開放在他身後,三叉戟的末端把他的鬥篷釘入了花叢深處。

她如老師那般,微微一笑,“抓住你了。”

老師們那奇異的力量的幫助下,配合提升之後的彭格列守護者,竟然和真六吊花打得有來有回。

“竟然……贏了。”入江正一腦子裡麵隻有一團漿糊,他根本沒辦法冷靜的思考那些史詩般的力量究竟是從何而來,他隻知道自己真的可以阻止那個人,阻止他毀滅掉這個世界。

“我已經說過了,不要小瞧阿綱他們,以及我們和迦勒底啊。”reborn答道。

“嗨咿,那個圓圓的是什麼!?”三浦春湊在屏幕前,不停地戳著屏幕上的橙色炎球,白蘭和沢田綱吉站在坑底中心,渾厚的火炎將二人閉鎖在裡麵。

可惜的是,在場沒有人能回答她的問題。

這時,宛如鐘聲一般的、富有節奏的響聲響徹每一個人的耳畔,它出自誰也不知曉的角落,又填滿空間的每一處。

透過無線電,他們可以聽見沢田綱吉的低語,“彭格列戒指……正在和瑪雷指環共鳴?”

京子指著另外一個屏幕也喊了起來,“天上,天上還有一個光球!”

那是一個小小的橙色光球,透過屏幕能看見它裡麵關著的是一個年幼的女孩。

冷酷的殺手在目睹那景象之後,罕見的動搖了,列恩化作武器,reborn對入江正一說:“我要趕過去。”

“這到底是……”白蘭麵對著破天荒的景致,也饒有興致的眯起眼睛,“能告訴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嗎,小尤尼~”

早在會麵之時,他就出手抹去了尤尼的情感,殺害了她的靈魂,讓她無法反抗自己。

麵對他的提問,尤尼應該回答才對,然而女孩卻緊咬下唇,一言不發。

藤丸立香的聲音突兀的介入,他站在大空之炎的牢獄外,把手貼在障壁上,算是打招呼,“原來你叫做尤尼啊。”

“欸?立香君為什麼會認識她?”沢田綱吉因為高強度的戰鬥,體力有些跟不上,頭頂的火炎漸漸熄滅。

“因為把我送到這裡來的就是她哦。之前不能直接告訴你,真是抱歉啦!”

他這才想起了在十年後的第一次見麵,黑發藍眸的少年的確提過那麼一次,因為語氣太過讓人惡寒,他早就把內容拋在腦後了。

“是嗎?你還真是能乾啊,小尤尼。在我不知不覺之間,你還做了什麼?”白蘭恢複了黏膩的語氣,像是條爬行在陰暗之處的蛇。

誰知尤尼緊緊地抓住自己的鬥篷,胸前的奶嘴倏然爆發出猛烈的光,鏈鎖反應之下,瑪雷指環和彭格列指環都開始回應起奶嘴的光輝!

“藤丸先生,請、請躲開!”

女孩的悲鳴聲還未落地,那大空之炎的洪流就已經繞過了藤丸立香。意識到了什麼,他回頭看去,隻窺見一束洋金花於洪流擊破的夾縫邊緣晃蕩了下。

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

他還沒有徹底和藤丸立香撕破臉皮,再度燃起人理燒卻的烽火時,就這樣被丟人的放逐了。

這個世界的基石不僅忌憚著他,壓製著他,甚至在完整的狀態下,想要把他從自己的體內驅逐出去。

不,這是理所當然的。不管是哪個世界,哪個社會,人類的意識已經占據了星球的主導,這是順理成章的結果。

蓋提亞靜靜的睜著眼睛,周圍的景象並不陌生,因為什麼也沒有,不存在於地表的虛空,連流放的概念也沒有,僅僅是單純的墮落罷了。

或許會持續幾秒,幾年,千萬年。

原本虛構出來的右臂開始潰散,同他的墜落不同,那些自他體內分解出去的光點正往上方飄散著,一時間讓這飄渺之地變得似乎……沒有那麼寂寞了。

再一次的,蓋提亞理解到了。

魔神柱的集合崩潰時,末端四處逃散時,末端拒絕集合時,胸中充滿的那些。

那些在五分鐘之內,仍然無法仔細品味的、想要呐喊求救的恐懼。

那些在五分鐘之內,仍然無法仔細剖析的、想要懇切不要奪走一切的嗚咽。

這次虛無的墜落中,他已然明晰。

隻是這一次不會有誰再許下從虛空中拯救他自身的願望,也不會有命運編織出的奇跡把他從墜落中截取出來,賦予再一次新生。

因為人類的生命隻有一次,無法推倒從來,亦是無法回頭的一生。是他不恥卻又渴求的一生。

重來一次的墜落中,不存在焦躁,不存在後悔,也不存在害怕。因那唯一的人類而誕生的誌氣,竟然支撐起了獸的內心。

沒來由的,他沒有依靠演算,也沒有依靠智慧的權柄,隻是往上方的虛空伸出了左手。

至於為何這樣做,蓋提亞產生了新的困惑,畢竟這裡是方向都不存在的地方,五感也會不斷消磨。也許他的確哪裡失衡了,可惜已經沒有了調整的機會。

觸感先是傳達到手指,然後是如蝴蝶的親吻那樣擦過手掌,最後堅定的定格在手腕處。

少年的手掌不及他的寬大,但形狀很好看,藤丸立香握住他的手腕後,下墜的過程戛然而止。

眼睛因為震驚而睜大,致使獸的眼睛形狀看起來圓圓的,頗有幾分可愛的意味。本想發問,但蓋提亞中止了自己的行為,因為毫無意義。

他清楚藤丸立香不了解世界基石的真相,也不會了解自己被基石攻擊的事實,少年之所以拯救他,他敢篤定,隻是由於他伸出了手,去進行了渴望而已。

畢竟那是一個無法漠視生命的人類啊。

就算這尋求的存在是憐憫之獸,是吞噬人理的惡,隻要他還在渴求寶貴而又短促的一生,藤丸立香便會義無反顧的拯救他。

蓋提亞想起了他們在翡冷翠的街頭奔跑,斜照的太陽落入那雙藍色的瞳孔,明明已經垂暮,卻陡然煥發出朝氣的色彩。

還有那個夜晚,藤丸立香說不想回饋給他新的敵意,也不想回贈給他新的憎恨,伴隨著那份滾燙的仿製品被憐憫之獸攥入空無一物的掌心。

藤丸立香那時漏了一句話,可又沉默著再一次贈予了他新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