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離曉本以為段燃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真的帶上他去找葉流光了。
聞離曉坐在副駕駛上，不大習慣地扯了扯安全帶：“你知道葉流光在哪裡？”
段燃坦然道：“具體位置肯定不知道。但我跟流光做了好些年室友,他的喜好我門兒清,觀察環境就能看出來。”
他轉著方向盤，放慢了速度，看向外麵的街道。
趁這個機會,聞離曉問：“‘思鄉群’的蘇醒者有多少？和除魔協會比呢？”
“他們的人不多……嗯，實際上思鄉群不能算一個標準的組織,因為本質上隻是一群有共通經曆的人互相支持,除了群主有號召力,其他人彼此之間門僅僅是互通情報的同伴。因為各自生活,未必能在死掉之前找到繼承天賦的人選,思鄉群的蘇醒者是越來越少的。”
說到這裡,段燃微微感歎道,“除魔協會好歹是人類這邊最大的超自然機構，這方麵自然強得多。因為黑曆史的緣故，除魔協會也不好對他們怎樣，就各走各的路，互不影響就是了。”
“那你還去找葉流光？”
“流光稍微特殊一點。一方麵我倆熟,另一方麵他說不定也正等著我去找他。”段燃忽然撇了撇嘴，“老實說，要不是湊巧碰上，我是真不愛跟他打交道,腦袋裡想什麼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實在太沒**權了。”
聞離曉有些好奇：“他等你？”
“告訴你一個秘密，流光很喜歡小孩子，越天真不懂事的越喜歡。”段燃忽然壓低了聲音,笑眯眯地道，“所以他格外看重小孩子的安危，這次牽扯到神秘的兒童拐賣案，他八成等著我求他一起破。”
聞離曉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煉銅違法。”
段燃猛然笑了起來：“哈哈哈！這話你可彆在他麵前說……流光不是煉銅，他隻是厭惡成年人腦袋裡那些鬼蜮伎倆，喜歡單純率真的人。如果遇到一個傻子，他也會很樂意和對方相處。”
“既然這樣，乾嘛不隱居山林。”聞離曉看了眼外麵充滿煙火氣息的街道，“城市裡到處都是大人。”
段燃揚了揚眉：“哦……這部分常識好像還沒跟你說過。現在城市之外已經沒有安全宜居的地方了。你看燕城裡好像除了偶爾的神秘事件之外沒有危險，是因為燕城城外布置著大型封魔法陣。沒有布置封魔法陣的話……”
聞離曉皺了皺眉。
哪怕在有“蘇醒者”的除魔協會幫助下，人類依然隻能保證城市內的安全？看自己附身到人類身上這不到一個月的事件碰上的事件，恐怕城市內也難說絕對安全。
“啊找到了。”段燃忽然開口，“流光八成就在那。”
聞離曉視線看過去，看到了一家幼兒園。
段燃把車停在路邊，下車走到幼兒園的鐵柵欄門口，摸了摸下巴。
就在聞離曉以為他要拍門的時候，就聽到段燃扯開嗓子大喊了一聲：“葉老師！吃不吃章魚燒？”
聞離曉：“……”
幼兒園的教室門打開，那模樣英俊的青年黑著臉走了出來：“你找死啊？”
段燃無所謂地聳聳肩：“怎麼，你不是在等我？”
葉流光“嗬”了一聲：“屁！看你一眼，我被你腦子裡那些東西能汙染三年！”
兩個人隔著欄杆對視了一會，忽然一起笑出了聲，伸出拳頭互錘了一下。
葉流光打開柵欄門走出來，目光落在一旁的聞離曉身上，臉色微不可查地僵了僵。
段燃伸手拍了拍聞離曉肩膀：“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協會的新成員，聞離曉。”
葉流光不動聲色地向後走了一步，冷笑了一聲：“你跟我裝有用嗎？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想看我笑話！”
段燃無辜地攤開手：“怎麼會呢？話說你就讓我們在大門口站著？”
葉流光高貴冷豔地“哼”了一聲，倒沒在這上麵為難他們：“進來吧。”
……
進門之後聞離曉才發現，教室裡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葉流光搬了個小板凳坐下，解釋了一句：“園裡的小孩失蹤了好幾個，就先放了幾天假，讓孩子們都回家。除了……”
一個紮著小羊角辮、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從另一道門進來，手裡抱著兩瓶飲料，放在了聞離曉和段燃麵前：“叔叔喝水。”
“真乖，不過下次記得要叫哥哥。”段燃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看了眼葉流光，“你孩子都這麼大了？”
葉流光沒好氣地道：“小白是棄嬰，碰巧被我遇上，就順便養著了。前幾年本想給她正兒八經找個家庭收養，不過嘛，哼。”
聞離曉想起葉流光的天賦“思維掌控”，猜到必然是在尋找可以收養小姑娘的家庭時讀心，一直沒找到滿意的。
小姑娘聽到自己的名字，對葉流光撅了撅嘴，似乎對葉流光提到把自己送去彆人家很不滿。
葉流光把小女孩打發去寫作業，才道：“我不能時時刻刻在小白身邊看著，小白的親生父母是被神秘汙染而死，難保那個邪神不盯上小白。”
段燃捏著飲料瓶挑了挑眉：“那就得看你出多少力了。”
葉流光陰沉著臉瞪了他一眼，出乎意料地沒有反駁，隻“哼”了一聲：“除魔協會最好也真的有在做事。”
“看來我們已經達成一致了。”段燃笑吟吟地說完這句話，忽然一轉話題，“既然目的明確了，那為了消弭未來隊友之間門的矛盾，也該算一算舊賬。”
葉流光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隨後臉色一變，咬牙切齒地道：“你要我向他道歉？！”
聞離曉旁聽了這一會，看得出葉流光和段燃關係很鐵，但對自己之前把葉流光捆起來打屁股的事還是有些抱歉，開口道：“不用，其實是我……”
“不許說！”
葉流光忽然大喝一聲，英俊的臉不知道是羞恥還是氣憤漲得通紅，“你要是敢說，我、我……”
結果“我”了半天什麼都沒說出來。
按照以前，葉流光隻要讀一下對方的記憶，自然能輕鬆把對方的把柄握在手裡……奈何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一臉清秀的邪神壓根不吃他的天賦！
被觸手捆起來打屁股簡直是葉流光的奇恥大辱，要是被段燃知道，恐怕能再嘲笑他一百年！
聞離曉微妙地get到葉流光要噴火的眼神的含義，咳嗽一聲，閉上了嘴。
這下段燃長腿一翹，下巴一抬：“流光，你一個資深老蘇醒者，見麵對我們才誕生不到一個月的小邪神喊打喊殺，知道給小朋友留下多深的心理陰影嗎？要是導致小朋友陰影太重心理出現問題、被敵對邪神汙染了，你賠得起嗎？”
“……”葉流光深吸了一口氣，繃著臉看向聞離曉，“不好意思，初見時是我太衝動了。”
聞離曉看得又同情又想笑，連忙表示自己不介意——他確實沒啥可介意的。
段燃還在那煽風點火：“就這？誠意不夠啊。”
“段燃，你不要太過分。”葉流光咬著牙吐出這幾個字，又看了段燃一眼，忽然冷笑道，“要我把你那點小心思點出來嗎？”
“……”段燃瞬間門坐正，咳嗽一聲，“玩笑到此為止，我們討論一下怎麼找到那個邪神。”
葉流光再次高貴冷豔地抬起頭，“嗬”了一聲。
聞離曉看不懂人類之間門凶狠殘酷的鬥爭，見終於到了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打起精神道：“這個邪神是石榴味的。”
段燃悶笑了一聲，誇獎道：“很有參考性的信息。”
聞離曉掃了他一眼，確定這家夥在嘲笑他。
葉流光看了眼聞離曉，又看了眼段燃，開口道：“我從那個死掉的眷者大腦中讀到了一些東西。她稱呼那邪神為‘母親’，並且從小到大一直都聽得到‘母親’的聲音，最近才按照‘母親’的吩咐開始尋找合適的孩子。”
聞離曉問：“‘合適’指什麼？”
“生日。”葉流光板著臉道，“3月前後出生的孩子。”
他頓了頓，補充道，“小白也是3月出生。”
段燃抬抬手：“難怪你這麼上心。”
聞離曉思索了一下這個月份，沒有發現特殊的神秘學含義，隻基於基礎知識給出了分析：“同生日的話可以作為邪神的替身，不論是用作神降還是複活都很實用。關鍵在於突然開始找替身，或許可以觀察燕城是否發生了什麼值得邪神關注的大事。”
當然，這件事肯定是有的。
聞離曉和段燃對視一眼，立刻就想到了外賣之神的神格更替。
神靈的權柄交接自然能在神秘世界引起動蕩，哪怕外賣神並不算很強大的神靈。
此外，聞離曉也略微懷疑作為深淵之神的自己失去力量、附身到人類身上必然也引起了波瀾——他的位格太高，波瀾太大太小都有可能，有資格觀察到他的存在並不多，但一定有。
葉流光又講了一點從邪神眷者腦袋裡讀出來的記憶，隻是都沒有什麼太重要的情報。邪神“母親”可以和眷者意識交流，說明位格至少正常，不是飛天意麵神那種快跌落的狀態。
最後葉流光看向段燃：“除魔協會沒有情報？”
“我們才知道祂，哪有情報？”段燃攤開手，“不過從邏輯上看，燕城的眷者最近才開始忽然接到邪神的命令，說明那個邪神應該不是燕城本地的邪神。”
葉流光無語地後靠在桌子上：“燕城本地還能有邪神？”
還真有，不止一個來著。
讀了段燃思維的葉流光看著段燃，眼神逐漸從吃驚變得有些震撼，“除魔協會真的有在乾活？”
段燃咳嗽了一聲，為了避免被葉流光嘲諷，趕緊換了話題：“你有沒有抓到祂的氣息？”
聞離曉這才想起自己忘了把印著那邪神符號的便簽紙上交：“我有抓到。”
段燃接過來一看，略帶驚訝和讚許地道：“不愧是專業人士，連符號都搞到了……看符號，應該有生育相關的權柄。回去用儀器分析共鳴一下看看。”
葉流光的臉色這才好轉了一些：“有消息告訴我。”
段燃掏出手機：“可以，給你打電話？咦，你什麼時候拉黑我的？”
葉流光很沒形象地翻了個白眼：“那次遇到章魚之後我就把你拉黑了……所以這麼多年過來你一次都沒嘗試過聯係我？”
“不方便嘛。”段燃笑嘻嘻地道，“不是怕被打擾麼？萬一協會因為我發現了你的位置，那大家都挺尷尬的。”
葉流光冷哼一聲，目光掃過聞離曉，又皺了皺眉：“除魔協會對我的天賦已經研究得這麼透徹了，為什麼沒給你配置相關的道具？”
段燃疑惑地摸了摸下巴：“據我所知，協會對你的天賦早多少年前就停止研究了。”
這次換聞離曉有些不明白：“依我所看，葉先生的天賦應該在人類社會非常實用才是，除魔協會沒有嘗試進行複製？”
單說能當做讀心術和催眠術來用，就足夠人類社會的所有人趨之若鶩、畏懼貪婪了。
葉流光的表情再次染上了傲氣：“‘蘇醒者’的天賦豈是區區實驗室能破解的？海德害死上萬‘蘇醒者’想研究透天賦，也不過是癡心妄想！”
聞離曉問：“有沒有嘗試過用神秘手段解析？”
這次是段燃回答：“當然有，但依然沒有頭緒。天賦就好像一套完全外來的係統，和神秘世界的規則截然不同。如果真的存在一位造物主，那大概是對人類的憐憫，恩賜了一套無法被邪神解構的體係用來對抗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