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planB(2 / 2)

段燃意外地看著聞離曉,墨色的眸子裡充滿了探究與更深的東西。

聞離曉平靜地與他對視,不激烈也不退縮。

過了片刻,段燃道:“你知道我的體質,我不會死。”

聞離曉點點頭:“但是會疼會累會受傷,我不喜歡這樣。”

段燃的安排中,不論是葉流光還是聞離曉都處在相當安全的位置,唯一承受壓力的隻有段燃——不隻是被邪神攻擊的傷害,還有萬一失敗導致人質死亡給製定計劃者帶來的心理壓力。

聞離曉很不喜歡這種被護在身後的感覺,更討厭看著段燃在自己麵前受傷。

段燃又沉默了一會,忽然歎了一口氣,誇張地攤開雙手:“居然被小朋友關心,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一萬三千個靈魂的重量,你承擔得起碼?”

聞離曉點點頭:“當然。”

段燃同樣點點頭:“那聽你安排。”

聞離曉伸出左手,小指逐漸拉長,變成一條漆黑的觸手。那條觸手從聞離曉的手掌上斷裂,蹦蹦跳跳地爬到了段燃的肩膀上,停在段燃耳朵旁邊。

聞離曉道:“讓它鑽進你的耳朵裡,我就可以跟你交流。”

怕段燃擔心,聞離曉剛想解釋一下這觸手除了通訊和定位之外沒有彆的能力,就聽到段燃感歎道:“這種玩法我以前怎麼沒想到呢?果然還是邪神比較專業啊。”

聞離曉:“……”

下次還是帶段燃去看看醫生吧。

葉流光安靜地坐在一邊摸著葉小白的腦袋,看了老友一眼,眼神中摻雜著欣慰,但很快又變得擔憂。

……

等討論完戰術,段燃和聞離曉準備告辭的時候,葉流光把段燃留了下來。

聞離曉沒有多問,先離開了。

段燃看葉流光把葉小白打發去睡覺,才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什麼事不能當著小朋友的麵說?”

葉流光掃了他一眼:“你確定要在他麵前討論你和他的事?”

段燃佯作不懂:“我和他什麼事?”

“跟我裝有什麼意義?”葉流光冷哼了一聲,隨後臉色有些古怪地打量著段燃,“我沒想到你竟然能碰上這樣一個人。”

段燃眨眨眼,笑眯眯地吹了聲口哨:“羨慕?你也去找啊。”

“彆裝傻。”葉流光板著臉道,“你什麼時候願意接受安排站在後方而不是前方的?”

段燃歪著頭想了想,誠懇地道:“可能是因為小朋友的眼神太直率了吧。”

明明是邪神,但卻完全不考慮屬於成年人的迂回與試探,擔心就是擔心,討厭就是討厭。

又或者,正是因為是邪神,所以才不管人類的虛偽與斤斤計較?

葉流光微微歎了口氣:“這就是我擔心的……段燃,他不是人類,他是邪神——邪神的執念在成神時就被固化了,他現在表現出的所有人性都隻是隨時都可能脫落的外殼,你真的能接受這樣的伴侶?”

“八字還沒一撇呢怎麼就伴侶了?”段燃向後靠在桌子上,隨後揮了揮手,語調一如既往地散漫,“再說,這樣不是正好?”

葉流光定住,深深地看著段燃並沒有一絲玩笑意義的墨色眸子,臉色逐漸變得有些難看。

段燃無奈地坐直:“你先彆凶……我們這些人,早晚會死在和神秘的鬥爭中。幸運的是,我的父母是我看著自然衰老去世的,他們不用承受親眼看著愛的人死去的痛苦。之前我一直在想,何必再讓另一個人、或者幾個人因我而痛苦?

“小朋友是邪神,他的大部分感情——如果還有——都傾注在他的執念上,不論那執念是他的家人還是彆的誰,隻會分給我一小部分。那我哪天死了,他的傷心也不會很過分。”

段燃說到這裡,忽然唉聲歎氣地道,“再說,就這一小部分我也還沒追到呢,你彆給我插旗搞壞了啊。”

葉流光聽著聽著,神色平緩不少,甚至多了些迷茫。

過了一會,他低聲道:“這些年,我談過一次戀愛。”

段燃意外地挑挑眉:“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戀愛。”

“那段時間,我受了傷,天賦用不出來。”葉流光的表情變得悵然而懷念,“我讀不到他的心思,猜不透他的想法,覺得我無法信任他。可越是這樣,我越放不下,後來不知怎地就跟他在一起了。”

“後來呢?”

“後來他老了,病了,去世了。”葉流光淡淡地道,“你說的那種痛苦,我同樣承受過,所以我這些年越來越不清楚,像我們這樣一直死不掉地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

段燃臉上的散漫已經消失,隻慎重地看著葉流光。

葉流光讀到他的想法,自嘲地擺了擺手,“放心,我不打算自殺。至少我要找清楚我活著的意義。某種意義上說,雖然我完全不認同你的生活方式,但還是挺羨慕你,有自己願意獻出生命的事業。”

段燃鬆了口氣:“我可不想白發人送你黑發人。”

“滾。你能正經三分鐘嗎?”葉流光沒好氣地說完,表情再度鄭重了些,“段燃,我認真的,你需要精神疏導。我沒想到我離開之後,他們竟然完全不管你了。”

段燃墨色的眸子中赤紅微微一跳,罕見地沉默了一會,才道:“讓我想想吧。”

葉流光知道現在他們不在一個陣營,段燃必然有所顧慮,沒有強求,隻微微歎了口氣:“我倒是希望你談戀愛能修正一下自己。”

……

段燃這次和聞離曉過來沒開車,出門時天空已經一片黑。

“小朋友應該是打車走的吧?”段燃搓了搓手,無聲嘀咕了一句,“回頭給他報銷……不知道他要□□了沒……”

他走過一個路口,忽然停住,英挺的眉毛慢慢收緊,眸中逐漸嚴肅,看向了前方。

……

再次踏上白水街時,聞離曉依然能感受到土地裡無處不在的神秘。

這些神秘支撐著白水街的老房子們不倒塌,支撐著無人關照的花壇與樹木依然蓬勃生長,甚至支撐著還住在白水街寥寥無幾的老人們身體安康。

像之前那位外婆,全身上下都已經被“母親”的神秘醃入味,如果離開白水街,恐怕立刻就會因為滿身的神秘被其他的神秘生物盯上。

葉流光低聲對聞離曉道:“這幾位老人家,都是當年對白七月母女有所關照的人。”

聞離曉微微頷首又搖搖頭:“對這些老人而言,未必是好事。”

“確實。”葉流光點頭道,“這幾位各自都有兒女,成家立業的不少,老早就想把他們接走一起照顧,但他們死活都不肯離開白水街。”

讓他們不想離開白水街的不隻是對成長於此的街道的眷戀,還有邪神的影響。

聞離曉忽然皺眉道:“這就有點問題——白七月說祂成神才一年,可這裡的神秘侵染土地遠遠不止一年。”

葉流光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這一塊:“秦仲寒的回溯不能跟著人動,我們沒看白七月在母親去世之後去了哪裡。”

聞離曉猜到他們恐怕也留意不到土地的神秘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沒有再說。

土地裡的神秘倒未必一定要成神才能操作,白七月如果成神之前就先成為某一位邪神的信徒甚至眷者,一樣可以使用神秘……隻是聞離曉並未感受到這片土地中有兩種神秘的痕跡。

要麼就是前一種神秘被消弭得非常徹底、要麼就是白七月繼承了她當初信仰的那位邪神的衣缽,才成為的“母親”。

聞離曉直覺傾向於後者。

等走到門牌號都掉落的那棟老房子,依然能看到穿著藍白校服的白七月坐在門口,一邊哼著小曲一邊晾衣服,好像一個普普通通的清貧學生。

看到聞離曉和葉流光過來,白七月笑得天真而清爽:“呀,這麼快就找到媽媽了?果然背靠組織就是比我一個人效率高啊。”

葉流光忍了忍,從背後拉出葉小白。

白七月的目光落在葉小白的臉上,表情逐漸變得有些疑竇:“你確定這是我媽媽?”

葉小白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有些害怕地抱著葉流光的大腿。

白七月的反應有些出乎葉流光的預料。他微不可查地皺眉,隨後將自己從葉小白誕生之前的靈魂中的記憶說了一些。

白七月一眨不眨地盯著葉小白好一會,才慢慢地道:“真的是媽媽嗎?為什麼我根本認不出你?”

她的聲音依然帶著少女的清脆,卻無端透著一股讓人脊背發涼的冷意。

“不過總該驗證一下。”白七月忽然再度笑了起來,對著葉小白伸出手,“來,讓我看看。”

隨著祂的動作,常人看不見的蛇發吐著信子,蠕動著向葉小白爬了過去。

葉流光轉了轉手指上的戒指,擋在葉小白麵前,皺著眉道:“等等,先說好,小白如果是你的媽媽,你要把所有靈魂都還回來。”

白七月有些不耐煩:“當然,找回媽媽,我要這些靈魂乾什麼?”

“你要是直接放開靈魂,他們沒有軀體可以依附會直接消散。”

白七月冷哼一聲:“麻煩!我把他們塞回他們該有的軀體裡總可以了吧?反正我也不用那些孩子來尋找媽媽的痕跡了。”

葉流光針對地問:“那這些靈魂直接從還未出生的胎兒變成這麼大的孩子,豈不是有很多問題?”

他讀過無數人的思維,十分清楚如何在白七月可容忍的範圍內拖延時間、並一點點挑動白七月的情緒,讓迫切想吞掉葉小白的邪神變得焦躁、忽略細節。

聞離曉看似站在葉流光身邊護衛,其實目光一直在跟著邪神“母親”的本體。

“母親”的神核中有半塊十環石板,聞離曉十分輕易就能獲取到準確位置,並通過觸手告訴段燃。

隻等段燃出手——

聞離曉忽然眉頭擰緊。

他失去與那條觸手的聯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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