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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離曉已經舒服得快要躺在段燃身上了,閉著眼睛雖然沒有說話,但臉上的放鬆表情充分說明了他非常享受段燃熱手掌的按摩。
段燃一低頭就能看到聞離曉的睫毛,內心比手掌更滾燙,看黑暗之神非常識相地走遠了,喉嚨滾了滾,試探著想要開口。
就在這時,聞離曉忽然睜開眼睛,把段燃嚇了一跳。
聞離曉坐直身體,看向了樹林的方向:“有人類。”
“……哦。”段燃有些失望又不知道為什麼鬆了口氣,順著聞離曉的目光看了過去。
黑暗之神手拎拎著個不斷撲騰的小孩,從樹林裡走了出來。
他拎著的那個孩子一頭金色的淩亂短發,這樣寒冷的天氣卻隻穿著破破爛爛的單衣,手腳上有明顯的凍瘡。
霍德爾走到火堆旁邊,把拎著的孩子一丟:“這小鬼在那邊鬼鬼祟祟地偷窺。”
聞離曉挑了挑眉,看了眼這個小孩。
這孩子抬起頭,約莫七八歲的年紀,很標準的東歐人種臉,天空一般蔚藍色的眸子中驚慌中帶著點倔強,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聞離曉等人,掙紮著想要逃走,但感受到火堆的溫暖又不舍得。
聞離曉開啟了神靈的真實視野。
和在歐洲生活的大多數人一樣,這個小孩身上有很明顯被神秘侵染的痕跡。除此之外,倒是沒什麼某個邪神的符號。
聞離曉了然,問:“教會的?”
小孩聽不懂他說的什麼,嘰裡咕嚕說了一串。
段燃摸著下巴翻譯道:“是教會城市的,來自恩維鎮,不過這小孩不信教會,逃出來找彆的邪神。”
聞離曉有些稀奇:“在教會城市但是不信教會?這是什麼劇本?”
除了世界樹那邊之外,大多數人類都是“上帝”操控的NPC,本體的靈魂不知道在哪裡,被強行塞進了一個個設定裡。
這小孩也是如此。那麼“上帝”搞出一個叛逆者信徒來,是覺得教會這邊的劇情不夠精彩嗎?
段燃蹲下來,用熟練的英語和小孩溝通了起來。
小孩子從一開始的驚慌迷茫逐漸穩定,甚至主動往火堆旁邊靠了靠,伸出滿是凍瘡的手,貼在火旁邊,亮晶晶的眼神裡折射這火焰的光。
聞離曉側頭看了一眼,輕輕打了個響指,發動了“美麗”的權柄。
刹那間,小孩子手腳上的凍瘡全部消失不見,變回了屬於這個年級孩子光滑白淨的皮膚。
小孩愣了一下,吃驚地揉了揉眼睛,把手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才興奮地嘰裡咕嚕說了一大串,看聞離曉的眼神滿是驚訝和好奇。
霍德爾抱著幾根樹枝放在火堆旁邊,沒忍住嘲諷了一句:“這些都是那位的安排,你治療他有什麼意義?”
聞離曉掃了他一眼,平靜地道:“我想做的事,就有意義。”
霍德爾撇撇嘴,往火堆裡丟了幾根樹枝,讓火焰燃燒得更旺盛一些。
這個年級的小孩記憶力和體力都有限,沒幾分鐘段燃就問了個七七八八,之後從包裡掏出厚衣服,把小孩子裹成了一個球。
小孩在暖洋洋的衣服裡,靠著火堆,很快就開始打盹。
聞離曉修改了一下規則,讓衣服不會被火點著,才看向了段燃:“什麼情況?”
“他叫亞蘭·庫克,是恩維鎮上一戶人家的小孩,因為屢屢被家裡人打罵、被鎮上的人欺負,所以逃出了鎮子,想去彆的地方生活。”段燃將從小孩那裡問來的情報說了一遍,“恩維鎮就在這裡向北二十餘裡的地方,再往北就是地中海了。”
聞離曉若有所思:“所以我們要去地中海,可以順便走恩維鎮?”
黑暗之神忽然插嘴:“我不是很建議。”
“為什麼?”
“忒彌斯那個女人不是說了麼,那位在地中海周圍築起了一層新的結界。”霍德爾用樹枝在地上圈了個圈,“那位的做法就是將許多的城鎮搬到地中海周圍,利用城鎮裡教堂的法陣、信徒的信仰結成結界。恩維鎮既然靠著地中海,那八成就是結界的一部分。”
聞離曉沒懂:“那要過去不是更得通過恩維鎮?”
霍德爾翻了個白眼:“所有的邊境城鎮都被那位牢牢監控著,教堂裡每一個神父都是那位的化身,你想和那位見麵嗎?另一方麵,這個結界是雙向的,我們想出去和外麵的地母神眷族想進來是一個待遇。”
聞離曉皺起了眉頭,看向了段燃。
段燃也抱著胳膊犯難:“我本來以為過歐洲隻要避開‘上帝’,地中海結界找到裂縫進去就行——我還特意把地中海結界的陣法背下來了。”
但現在換成了“上帝”布置的新結界,之前的陣法就沒用了。
“上帝”或許可能留了後門,但顯然不打算交給他們,否則從段燃和聞離曉進入歐洲的時候,祂就能直接降臨了。
這一路上因為段燃身上殘留的上帝氣息,導致邪神的信徒們都把他們當成教會走狗,教會的軍隊則把他們當做野生的邪神,從中不難窺見“上帝”對他們的態度。
“不管怎麼說,都得進鎮上看看。”聞離曉很快做出決定,“沒有到了門口反而退後的道理。”
這倒是沒什麼疑問。
就連霍德爾本來是打算帶路到了就跑,聽了孤獨之神的話,也打算跟著聞離曉兩人。
段燃目光落在已經睡著的小孩亞蘭身上:“這孩子怎麼辦?”
聞離曉沉吟片刻:“帶上吧。”
霍德爾涼涼地插嘴:“他不是想逃去找彆的邪神嗎?不如讓他信你?”
聞離曉目光轉到了霍德爾身上:“你的神紋是什麼?”
霍德爾身體顫了顫,低下頭繼續往火堆裡加樹枝,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說過。
聞離曉這才對悶笑的段燃道:“他說他是因為被鎮上的人欺負才想跑的,可以去帶回去看看怎麼回事,不行再把他送走。”
反正把這小孩丟在這裡不管,必然要被凍死。
計劃商定了,段燃和聞離曉開始收拾東西。
亞蘭讓誰來帶成了一個問題。
段燃背著包,聞離曉也不放心把“上帝”那邊跑出來的人讓段燃背著,便看向了黑暗之神,想了想又否決了:“你不行。”
黑暗之神本來老大不情願,聽了這話反而不爽起來:“我憑什麼不行?”
“你太冷了。”聞離曉指出這一點,隨後分出觸手把小孩抬了起來,還調整了觸手的溫度。
隨後他忽然想起來,既然這樣,為什麼他之前不直接調整觸手的溫度?
……大概是段燃的溫度比通過神秘規則修改的溫度更暖和吧。
眷者向神靈奉獻天經地義,隻是當一下暖寶寶而已,也累不著段燃。
聞離曉看了眼段燃,心安理得地把以後用觸手取暖的念頭拋在了腦後。
……
恩維鎮過去應該是一所很普通的港口小鎮,到處都能看到廢棄的船錨、漁網等工具。隻是現在這些工具上都結滿了冰雪,顯然很久沒有人使用了。
小鎮裡的溫度比外麵的冰天雪地要暖和得多,聞離曉解開了帽子,扇了扇脖子附近的熱氣。
臨近聖誕節,家家戶戶的門上都掛著十字架,走在外麵的人個個表情肅穆,手捧著十字架,看起來竟然比教堂的神父們還要虔誠。
段燃在聞離曉耳邊悄聲道:“這個小鎮的信仰這麼純粹?”
聞離曉頷首:“邊境城鎮的特殊性?”
為了偽裝,霍德爾被迫披上了厚厚的風衣,很不習慣穿衣服的祂此時正扭手扭腳地走,聽到段燃這句話輕哼一聲:“早說了這裡都在那位掌控下。”
進入恩維鎮之後,聞離曉就把亞蘭叫醒,牽著他的手讓他自己走。
小孩子對於回到恩維鎮相當抵觸,但沒有反抗,隻低著頭沉默著跟在聞離曉身邊。
恩維鎮的人對聞離曉這幾個外來者倒是很友善,和他們對視時都會微笑回應。
有一位帶著印花頭巾的婦人挎著籃子,看到他們走近,很熱心地上前,從籃子裡掏出幾塊麵包塞到了段燃手裡,比劃著說了一堆話。
段燃對聞離曉翻譯道:“她說這樣冷的天,遠道而來的客人一定很辛苦,這是剛烤好的麵包,拿去給孩子吃。”
他頓了頓,聽婦人說完,繼續翻譯,“鎮上的教堂就在不遠處,我們可以去教堂祈禱,聖子一家就住在教堂旁邊,隨時歡迎客人借宿。”
聞離曉接過一塊熱騰騰的麵包,遞給另一隻手牽著的亞蘭:“給你的,吃吧。”
小亞蘭“嗯”了一聲,依然低著頭,伸手接過麵包。饑腸轆轆的他顧不上客套,咬著麵包狼吞虎咽起來。
那婦人本來用慈祥的眼神看著亞蘭,還說了幾個單詞,似乎是要小孩子吃慢點。但很快,她的眼神就變得充滿了疑竇。
等亞蘭被麵包噎到,抬起頭來拍打胸口的時候,那婦人看清了亞蘭的臉。
她發出一聲尖叫,乾脆地丟掉了挎著的籃子,握住胸口的十字架,嘴裡說了些不知道什麼,踉踉蹌蹌地逃走了。
聽到婦人的叫聲,周圍的幾個鎮民同樣臉色驟變,紛紛加快腳步遠去。
聞離曉挑了挑眉。
雖然他英語不是很好,但剛才婦人喊的單詞中重複最多的那個他聽得出來。
那個詞是“撒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