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在刀疤男對裡麵或許隨時會死的同伴沒什麼同情,他隻關心自己能不能拿到酬金,畢竟那根兩麵宿儺的手指,還是他們為了這次懸賞湊錢買的呢。
刀疤男轉頭繼續聽電台了,後座上的青年摩挲著手中的遊戲機,偏頭看向外麵的【帳】。
要是能在這裡殺掉她就再好不過了。隻是這個六眼……到底是誰做出來的?
***
“啊啊,白色……嗚嗚嗚,去死都去哈哈哈哈哈。”
又哭又笑神情狀若瘋癲的鬆田由紀伸著一隻手搖搖晃晃地走向嬴霜葉時,她臉上的另外兩張嘴也沒停過說話。並且她的身軀還在不斷地脹大,看起來就像是裡麵的【人】在逐漸長大,迫切地想要出來。
眼前越來越花的嬴霜葉下意識握緊手中的刀,還在【帳】中的金龍一甩尾巴,盤踞到她身邊,是一個守護的姿態。
得儘快……
眼皮重如千斤的嬴霜葉吃力地站起身來時,身旁的金龍也在張開嘴醞釀攻擊。
咒力在瘋狂湧動,少女白色的發絲在風中翻飛。
“轟——”
金色的光炮擊向已經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鬆田由紀,咒力在【帳】中掀起了巨大的爆炸,【帳】中的花草樹木全都被巨大的衝擊波掀得連根拔起,麵目全非。
但是很可惜,那個被命中的目標並沒有死去。或者說,嬴霜葉剛剛的那一擊反而還加劇了詛咒的孵化。
身體破破爛爛的鬆田由紀倒在地上,卻沒有流出多少血。有兩隻乾枯的手先後從她的背脊處破開血肉伸出來,然後是腦袋。
“啊,由紀,我的由紀,媽媽孩子,你在哪裡。”
“這麼不懂事的女兒我要她有什麼用!”
從鬆田由紀身體裡爬出來的詛咒還在不斷重複著這些話,但即使都被詛咒寄生成這個樣子了,鬆田由紀竟然還保持著自己的意識,她表情猙獰地喝罵道:“吵死了,閉嘴!”
“嗚嗚嗚……由紀。”
那雙像竹杆一樣的腿,顫顫巍巍地支撐起長了三個軀乾的身子站起來。
鬆田由紀那隻已經變成全黑的眼睛緊盯著嬴霜葉,在爆炸中被撕裂的嘴咧至耳後,露出整齊的牙齒:“我討厭白色!”
話音未落,鬆田由紀身上寄生的兩隻咒靈也紛紛轉過腦袋,青白乾扁的麵容露出和鬆田由紀臉上一樣的獰笑,異口同聲地重申:“我討厭白色!”
鬆田由紀的咒力量陡然拔高,神智已經不怎麼清醒了的嬴霜葉下意識讓金龍護住自己。
“轟!”
身體盤旋護著嬴霜葉的金龍擋下了鬆田由紀的再一次撞擊,但是力量碰撞帶來的震蕩感,讓嬴霜葉本就不清楚的大腦更加恍惚了。
鬆田由紀尖笑著,像是在發泄什麼一樣的朝金龍衝過去,用自己變得鋒利的指甲和身上的詛咒一齊胡亂地抓撓著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蜷縮起來的金龍。
尖利的指甲抓撓在金龍的鱗片上時發出刺耳的聲音,在金屬一般的鏗鏘聲中,往外飛濺的不止火花還有金龍的鱗片。
與此同時,【帳】裡還活著的那個男人也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帳】的邊緣。
他本來是想現在就讓【帳】外的人將【帳】收起來放自己出去的,但是……
男人回頭,看向正在瘋狂大笑地攻擊金龍的鬆田由紀。
那頭金龍變成防守的模樣不再攻擊,很明顯是嬴霜葉撐不住了……那現在是他們的優勢吧?
有【束縛】在,鬆田由紀即使完全被詛咒吞噬也不會攻擊他們。但如果這裡的氣息泄露出去,被咒術界察覺到的話很可能就功虧一簣了。
這樣想著的男人決定再等一等,反正他已經在【帳】邊,有不對的話可以第一時間門逃跑。
仿佛再也支撐不住似的,被金龍圈在身體裡的嬴霜葉膝蓋一彎地跪倒在地。
無法掙紮、站不起身來,隻有手指能夠勉強移動,曾經被遺忘過的瀕死的恐懼再次浮上心頭。
她如果就這麼暈過去,金龍能夠護住她直到【帳】被打開嗎?如果來支援的人不是老師,隻會死更多的人吧?外麵的輔助監督還好嗎?
都怪她,明明知道是陷阱了,還悶頭往裡衝。
……
果然是太自大了吧,在最近的任務和訓練中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是特級術師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特定的幾個人外沒有需要害怕的對象。
但是人類是很脆弱的啊,她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啊,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厲害……她現在這個樣子,可能不是藥物的原因吧。流了那麼多的血,失血過多了吧?
她為什麼會是一個連屍體可能都留不下的方式死在這裡啊?
好過分……
真的好過分啊……
在一片黑暗裡,嬴霜葉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十七年以來的所有記憶在眼前像走馬燈一樣地晃過。
明淨如湖的淺色眼睛透過護目鏡安靜地看著她:我們救不了所有人,儘力而為就可以了。
……救人。
被濃鬱的夕輝染上溫暖色澤的白發男人唇角含笑:很有誌氣呢霜葉。但是現在要追上老師還有點遠啊。
何止有點遠……是一輩子也看不到多遠的差距吧。
坐在搖椅裡打著扇子的老太太語氣隨意地瞥過目光:你爸媽不會管你,我一個老太婆也活不了多久,所以啊,指望我們都沒用。隻有你自己能管自己。
我好像做不到啊外婆……
嬴霜葉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自己的黑書在麵前浮現,然後黑書和腦海中某段被遺忘已久的記憶重合了。
【外婆,這上麵是什麼字啊?】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抱著一個厚重的木匣子跑向正在陽台上畫畫的外婆。
燙著一頭時髦卷發的老太太抽空看了一眼:【山海經啊,你們老師沒教過認字嗎?】
【山海經?】小女孩低頭看著手中沉甸甸的黑木匣子,木匣黑亮黑亮的,溫潤細膩,四個角都在歲月中變得圓鈍起來,刻畫在表麵的紋路也早就模糊不清,一看就知道年份不短。
【是啊。】正在畫畫的老太太伸手探向木匣,她的手拂過木匣下端時,淺藍的海浪波紋出現了,【這是海。】
粗糙的手掌繼續上移,連綿起伏的銀白紋路和淺金色的祥雲紋依次出現:【這是山。】
隨後,嬴霜葉看到黑匣的中央出現了用小篆字體書寫的三個大字——山海經。
【喏,山海經啊,不認識嗎?啊對了小葉子,以後我要是死了,這個盒子你記得拿走啊,祖宗的東西可彆亂丟。】
……山海經?
恍惚中,嬴霜葉好像聽到了書頁嘩啦翻動的聲音和獸類此起彼伏的嚎叫聲。
***
發現半天抓不開金龍的防禦後,鬆田由紀似乎是想到什麼,怪異的臉上露出天真又恍然大悟一般的笑容。
她張開嘴巴,濃度極高的咒力在喉間門彙聚。
“轟!”
鬆田由紀的咒力彈在金龍的身軀上炸開時,就像炸開了什麼封印一樣,頓時有數不清地光芒一團團的從金龍身軀中大洞裡飛舞而出,仿佛來自遠古的咆哮聲在霎時間門充滿了整個【帳】內。
不知為何忽然露出驚恐神色的鬆田由紀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那一團團光芒淹沒了。
原本還想在【帳】內坐收漁翁之利的男人第一時間門就意識到了不對勁,他當即用自己的咒力敲擊身後的【帳】給施術者發信號。
時間門在這一瞬間門好像被拉得無限長,但又好像很短。
鬢邊流下冷汗,正瘋狂用咒力砸著【帳】的男人不知道是感覺到了什麼,下意識地轉頭想看看身後什麼情況。
但是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沒看到,耳朵也好像失聰了一樣,之前那些咆哮聲一丁點都聽不見了,仿佛在這一瞬間門被人奪去所有的感官。
【帳】外。
正在車中打遊戲的青年仿佛感覺到什麼,他有些驚訝地轉頭看了一眼【帳】——
這是解決了?
但還沒等青年細想,他就感覺到敲擊【帳】的頻率變得又快又急,活像催命。
失敗了啊。
青年臉上的神色落下來,一邊隨口提醒前麵還在搖頭晃腦聽著電台的刀疤男,一邊抬起手準備解除【帳】。
“注意,他們要——”
但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外麵漆黑的帳幕卻猝然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聲音,細密如蛛網一樣的裂痕像四麵八方擴散,無數的白光從縫隙中透露出來。
“哢嚓!”
【帳】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撕裂了。衝擊波一般能量掀飛了停駐在外麵的小轎車,像一隻巨大的手掌,將周圍的一切東西撫平。
“轟隆隆——”
地動山搖的爆炸聲即使在很遠的地方都能聽到。
雙手攏在寬大袖口中的男人像是感覺到什麼一般抬頭眺望,不遠處的山林裡有一道普通人看不見的淡金色光柱正逐漸消散在空氣裡。
“這個感覺有點熟悉呢……哎呀,是悟的小朋友在外麵惹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