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1 / 2)

案首?

這倒是穆空青未曾想過的!

他隻覺自己答得不會差,卻未想過能拿個案首。

現下往裡頭擠是擠不進去了,可想要出來卻是容易一些。

穆老二一個做慣了農活的漢子,狂喜之下更是有著用不完的力氣一般,左推右搡地逆著人群便出來了。

所有人都在往裡擠,唯獨他一人要出來,這番動作招眼極了,更彆提穆老二一邊向外擠著,一邊不住地高呼:“我兒考中了案首!”

當下便有人忍不住暗暗關注起了穆老二,欲要瞧瞧這個從未聽說過的縣案首,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穆空青怕他爹這麼在人群中推來擠去得出事,忙拉著周勤就向穆老二的方向迎了過去。

待與穆老二當麵,還未說出什麼話來,穆空青就被一把舉了起來。

穆空青眼睜睜看著自己突然騰到半空,然後被他爹用一個羞恥的、彷如逗弄嬰兒般姿勢抱在懷中。

方才的喜悅全都被這一刻的羞赧掩蓋,穆空青禁不住紅了臉,趕忙拍著穆老二的背,在他耳邊喚道:“爹,你快將我放下來呀!”

可穆老二這會兒已經叫驚喜衝昏了頭,滿口念著:“我兒出息。”哪兒還聽得見穆空青在說什麼。

旁邊有意要瞧瞧案首真容的人也驚呆了。

這個往常從未見過,一朝便拿下案首的人,竟就是那個口口聲聲說著,自個兒隻是來長長見識的孩子?

穆空青叫不動穆老二,隻能無奈地由他抱著。

穆老二這個一貫老實到帶著幾分憨氣的漢子,此刻抱著兒子,口中喃喃念著什麼,竟是有些紅了眼眶。

直到周勤見盯著他們的人越來越多,這才上前將穆空青從穆老二的懷中摘了出來,溫言勸道:“穆老哥,這兒可不是說話的地方。”

穆老二方才也是一時高興昏了頭,待反應過來,立刻覺察到這般行事不妥。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拍拍兒子的肩,又是止不住地誇。

而那錦衣學子,便已然呆愣了。

“不可能的……這定是假的!定是假的!”

他麵上儘是不可置信,身旁那家丁看完榜回來,湊在他耳邊低語了句什麼。

本該讓他欣喜的消息,卻在穆空青得了案首之後,叫他變得茫然。

一旁應是有人與他相熟,見他這副表情似是有些不忍,便上來拍了拍他的肩,好言勸慰到:“能得第十也不錯了,府試多半是能過的,這不是你多年心願嗎?”

卻沒想到這話再一次戳了他的痛腳。

多年心願!

穆空青拿了第一,他卻隻拿了第十,屆時還須得同那小子同坐提堂號!

這叫他如何欣喜得起來?

穆空青隻是朝這個方向看了一眼,便叫那錦衣學子如芒刺在背。

現下已有不少學子都知曉了成績,也重新有了看熱鬨的心思。

這人考了這麼多屆,嘴上又沒個把門的。今日道這個後輩心浮氣躁,明日言那個同輩得誌猖狂。

甚至在場有些年紀不大的考生,也曾被他冷嘲熱諷過。

他們自個兒學問不精隻能認了,可這人卻自己踢到了鐵板上,叫人當頭對臉地給了一巴掌。

那他們哪有不落井下石的道理!

有一瞧著不過十五六的少年滿臉興奮,看穆空青從人群中擠出來,便揚聲喚道:“小兄弟!這兒呢!我們可都盯著他呢!”

那錦衣學子見穆空青竟當真向這兒走來了,恨不能將身旁那少年的嘴給活撕了!

穆空青往那邊兒走,純粹是因著那邊兒是路口。

他可沒那麼多心思與這種人糾纏。

就連先前提出賭約,也不過是為了擺脫他罷了。

誰知道那錦衣學子的反應比穆空青想得都快。

穆空青還沒說什麼,他便陰沉著臉,直接帶著家丁,推開了四周的人群,埋頭快步離去,看都沒敢往穆空青的方向看上一眼。

像是害怕稍慢一步,便要被人叫住一般。

那速度,當真已經是將落荒而逃寫在了臉上,連遮掩都顧不上了。

他這般狼狽姿態,倒是惹得一旁的好事者們一陣哄笑。

過後又有人同穆空青搭話:“小兄弟你也莫要放在心上,他當年也是少年下場,意氣風發。誰成想考了十多年,年年府試都過不得。如今他兒子都已入學了,自個兒卻還在考縣試,心裡頭難免不痛快。”

這話說得熟稔,若是那錦衣學子還在,定能認出是之前寬慰他的那人。

穆空青卻不認得他,隻道這人說話古怪。

他心裡不痛快,難道便要旁人也與他一樣不痛快嗎?

隻是比起同人在這兒磨牙根,穆空青現在更想回清水鎮去,回去將這消息告知他娘親與師父。

穆空青朝周圍的好事者們微微一笑,做灑脫狀:“我自是不在乎的。隻希望那位兄台能記得我們的賭約,也記得這個教訓,往後莫要再同我,或是同彆的學子糾纏便是。”

說罷,又對著先前搭話那人道:“他自個兒都不痛快這許多年了,兄台若是他友人,不妨稍勸慰他些,日後莫要再禍禍旁人了。”

那人的臉色便有些不大好看了。

這群好事者中也有得中了的,當即便出聲應道:“那是自然。今日之事,我等可都看著呢。他日後若是還要糾纏,那便當真是臉皮不要了。”

也有人欣賞穆空青這般不驕不躁的行事,欲要上前與他多聊兩句。

可穆空青急著走,便假做沒有聽出眾人口中的結交之意,露出了幾分孩子氣:“今日得了這樣的喜訊,空青還欲先告知家人,此便先行離去了,還望諸位兄長見諒。”

便是有意與穆空青相交之人,在聽了這樣的話之後,也不會沒眼色地將人攔下。

穆空青順暢地從人群中脫身,也不知有人在心中歎他,到底還是個孩子呢。

這般想著,又覺心裡頭一陣酸澀。

人家一個孩子,都能得了案首了,當真是人不同命。

穆空青回家之前,還特意去了女醫館一趟。

可惜三個姐姐都跟著老醫婆出診去了,穆空青也隻得留下一道口信,便要回清水鎮上去。

孫氏在家等得心焦。

她總覺得自己一個婦人家,出現在考棚外會叫人閒話,所以連兒子科考放榜這樣大事,她也非得要一個人在家等著。

這一早上的時間,孫氏稱得上一句坐立難安,在院中不停地來回踱步,外頭有點兒什麼動靜,她都要出門瞧上一眼,穆家小院的院門就那麼一直開開合合。

這眼看著日頭漸漸高了,兒子卻還是沒見回,孫氏也耐不住有些後悔。

自家兒子和男人都叫她一塊去,她怎的就那麼悶頭倔呢!

好容易院外又有了響動,沒等孫氏再去開門,便聽那院門吱呀一聲,一個熟悉的身形便朝她撲了過來。

“娘,我這回可是案首!”

穆空青當了這麼多年的孩子,偶爾言行間也會染上幾分孩子氣。

他住在周府,平日裡自然都是埋頭苦學,便是有時思念家人,也沒法跑出去見他們。

前幾日考試的時候,雖也會從穆家小院過,可那時都趕著時辰。接上穆老二之後,往往也就隻有同孫氏說兩句話的功夫,穆空青便要走了。

算起來,自打穆空青來到這世上,還是頭一回同孫氏分彆這麼久。

孫氏的思念比穆空青更甚。

她不懂什麼案首不案首的,她就是覺得自己許久都沒見過兒子了一般,抱著他便不肯撒手。

穆空青被孫氏抱在懷中,也忍不住在心下暗歎。

自己現下隻是過了縣試而已,真正分彆的日子,怕是還在後頭呢。

先是姐姐去了縣裡一年到頭見不著人,現在自己也在外求學,同孫氏難得見上幾麵。

隻盼著家裡的小豆丁能分去孫氏幾分心神,叫她也少些時候惦念自己。

孫氏這廂抱夠了兒子,才有心情聽他說今日放榜之事。

聽完之後又緩了好一陣,才從自家兒子拿了頭名的消息中回過神來。

“我便說了,我兒子定是了不得的!”孫氏身上的欣喜,便如同要漫出來了一般!

“不成,這事兒,咱得好生熱鬨熱鬨!”孫氏說著,便拉起了穆老二:“咱這就回村裡!買上幾斤肉去!咱辦個酒席!叫他們都瞧瞧!”

“穆夫人且慢。”周勤見她真要走,當即攔住了滿臉喜色的孫氏,不得不給她潑了盆冷水:“我家老爺曾說,小公子後頭還要參加府試的。現下算算日子,實在是緊得很,穆夫人不若待小公子府試過了,再好生慶賀一番?”

穆空青見孫氏難得這麼高興,先前才一直都未曾出言打斷。

隻是周勤說的也是實話。

現在已經是三月份了。

府試就在下個月。

若說會不會耽擱兩天就落榜,那倒也不至於。

可能多一天做準備,總也是好的。

況且一個縣案首罷了。

府試不過,他便是考上十個縣案首,也還是個沒有功名的白身。

眼瞧著孫氏的情緒又有些低落,穆空青拉著她的手開導道:“娘,待我考過了府試,我便也是有功名的人了。到時我便同老族長一樣,是個童生了呢。”

孫氏被他逗樂了:“說什麼胡話呢,你同老族長怎麼就一樣了。人老族長的頭發都白乾淨了,你才幾歲?仔細叫人聽見,說你拿長輩玩笑,壞你名聲。”

穆空青也是眉開眼笑:“那到我考完府試,你兒子就是村裡隻差老族長一籌的厲害人物了。那時候我們再回村裡擺酒,叫你好生風光風光,不好麼?”

孫氏曉得兒子學業繁忙,下個月便又要考試,哪兒來許多時間折騰旁的事情呢。

可一想到這才剛見麵,便又得是月餘不見,情緒自然總也高不起來。

她怕兒子被自己影響,所以此時即便心裡頭難過,麵上也還是帶著笑,將穆空青往外推:“成了,你先回去見周夫子吧,記得好好學,娘可等著你給娘考個狀元回來呢。”

穆空青見他娘這強顏歡笑的模樣,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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