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妻之道,當注意夫君冷暖,按季添衫。
這些日子來,她身子見好,閒來無事,就又撿起了當初在娘家學了月餘的針線功課,依著從李媽媽那問來的尺寸,用給她做裡衫剩下的布料加了些許棉絮,總算做出了一件。
此時崔九不動聲色地看著這夾襖上有些粗大的針線,那眼神有種說不出的耐人尋味。
直看得柳眠棠有些後悔,真不該拿自己的短處示人,夫君若是嫌棄,就叫人沒臉麵了。
不過她的官人看了一會,到底是接了過來,又自脫了外衫,準備試穿。
柳眠棠的眸光一亮,重新活絡了過來,殷勤地幫丈夫穿好,幸而尺寸還好,也算合身。在崔九挺拔的身姿映襯下,撐得衣衫很是有型,粗糙的針腳也顯得不那麼紮眼了。
於是崔九在賢妻眠棠的服侍下重新穿好外衣,又披上了披風。
隻是係著那係帶時,眠棠看著纖長優美的手指略顯笨拙了些,幾次都係不好,最後一用力竟然打了個死結。
崔九覺得脖子有些緊束,便用大掌微微握住了她的後脖頸,嘴角微翹著道:“你這是要勒死我嗎?”
被他握住了後脖頸,她的整個人也被攏在了他散發著莫名淡香的氣息裡。她離他那麼近,都可以看清他濃黑彎翹的睫毛,還有似乎笑意未及的深眸。
眠棠覺得他握著她的手勁有些大,下意識間便用了小擒拿的招式,反手想要卸掉他的手勁。
並非對夫君不敬,純粹是習武之人的下意識格擋的動作罷了。
可是以前用的純熟的招式,如今卻因為手腕無力而全無威力了,結果身體一個失衡,便倒在了崔九的懷中。
她略顯懊惱道:“趙神醫不是說我大好了嗎?怎麼手上還沒有氣力?”
她逝去的母親,曾是大燕赫赫有名的神威鏢局扛把子的獨生女,所以她三歲起就跟母親習武,雖然十歲時母親早亡,但她一直保留了每日習武的習慣。
可是現在看來,她的手腳許是大病一場的緣故,一直無力,大概留不住母親傳給自己的那些本事了。
崔九低頭,將她滿臉的懊惱之情看在眼中,倒是鬆緩了力道,將她慢慢扶起,垂眸盯看著她懊喪得慘白的臉頰,慢聲道:“不是好了很多了嗎?多出去走走,活動下筋骨,也許好得能更快些。”
說到這,他想了想,從裡懷掏出了一個小巧的扁盒子:“這是江南含香齋調配的香粉,味道宜人,你明日梳妝可以增添些顏色。”
眠棠接過了那精致異常的盒子,這含香齋大約是專供富戶的,不同於尋常的盛裝胭脂水粉的瓷盒,竟然是鎏金鑲嵌了綠鬆石的奢侈式樣。
既然是夫君的心意,她自然要含笑收下,可是心裡卻歎了一聲。所謂由奢入儉難,大約都是這般。夫君大手大腳慣了,花錢還是這般如流水,家裡如今可不能像在京城那般用度了。
改日裡,她要委婉地同夫君說一聲,像這等耗費錢銀的,不必給她添置了。不過接過粉盒的時候,她還是衝著他感激一笑。
笑靨如花,晃得人移不開眼,崔九定定看了一會,便一語不發轉身而去。
柳眠棠目送著夫君高挺的身影消失在庭院的影壁之後,心裡想著的是:他看著挺瘦斯文,可手勁真大,身上也是結實英朗得很,看樣子好像也習武過呢。
在京城裡時,她大都在院子裡,已經是許久沒有出街走動了。想著明日能出去閒逛一下,看看靈泉鎮的風土人情,這心裡還是有些雀躍的。
第二天一大早,還未等她起身,李媽媽已經端著洗漱的熱水入屋喚著:“夫人,該起身了。”
柳眠棠懶洋洋地從被子裡鑽了出來,心道:平日裡支使不動,今日倒是殷勤,不用喊便來侍奉人了。可見是夫君歸家的緣故,讓憊懶的老仆也撿拾規矩,用心差事了。
既然端來了熱水,她便不好再賴床,隻起身洗漱,綰發梳妝。
平日裡,柳眠棠是不喜胭脂水粉一類的。可是昨日夫君的一番心意不好辜負,於是略微薄施水粉,點了一絳紅唇。
李媽媽透著銅鏡看過去,隻覺得這女子當真的美得炫目,那股子美竟然隱隱透著股攝人的妖孽之氣,不由得微微冷哼了一聲。
柳眠棠已經習慣了李媽媽的陰陽怪氣,趁著梳妝時,不經意地問:“李媽媽,我失憶前可曾重責過下人?”
李媽媽替她戴著銀鐲子,回道:“夫人待人寬和,並未重罰過下人。”
眠棠聽了,回頭衝著她微笑道:“既然不曾,李媽媽為何總是對著我意氣難平,似乎有什麼不滿之處?”
李媽媽似乎沒料到她會這般直言不諱,微微愣了一下後,咬了咬牙,跪下道:“奴家出身鄉野,說話透著粗鄙,若有不周全之處,還請夫人見諒。”
見李媽媽認錯,柳眠棠也不欲深責,隻溫言叫她起身。
自己到底是年輕,如今大病一場,早些時候,起身都不可自理,也難怪下人們失了規矩,不將她放在眼裡。
李媽媽是崔家的老人,據說是看著九爺長大的,既然如此,看在夫君的麵子上也不可太多深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