眞州最近雖然興修水利,可許多人都沒想到內河相連,土地升值的道理。
若她家主子真是個商賈,便可坐地等著這偏僻的商鋪升值高價了。
柳眠棠正興衝衝地說著,且聽店鋪外傳來了一陣戲謔笑聲:“九爺,你得此良妻,富可敵國指日可待啊!”
柳眠棠抬頭一看,原來是給她治病的趙神醫正跟夫君崔九並肩站在一處。
他倆都是身形高大的英俊男子,又身著錦衣華服,頭戴玉冠,著實惹人。幸而此處是偏僻的巷子,要不然隻崔九一人,就要惹得路過的姑娘們駐足而望了。
柳眠棠幾日沒有看到官人,此時在這裡遇到,頓覺有些驚喜,連忙走過來衝著二人施禮道:“官人和神醫怎麼尋來這裡了?”
趙泉搶先笑著答道:“我與崔九爺去臨縣訪友,今日歸來,恰好看見你領著工匠往這邊走,便也跟來看看……”
趙泉如今看柳眠棠,真是越看越舒心。他侯府裡妻妾雖多,卻都是能花錢,不能操持的。
他的正妻乃安國公嫡女,為人木訥,受了她親母影響,癡迷佛理,當初若不是安國公一力阻攔,婚前時都立誌要出家為尼了。
學佛之人,講究的是平和豁達。可他的這位賢妻倒好,學得走火入魔,不理世俗之事了。嫁過來後,毫無夫妻情趣可言,趙泉在她的眼中倒不如一顆木魚來得可人。
有整日鑽佛堂的主母,侯府的雜事也一團亂。所以趙侯爺尋思著,若是他將來討了柳眠棠回來,聰慧如她,定然能撐起侯府庶務。
眠棠聽了,便矜持微微一笑。因為怕官人急用,所以定下鋪子後,眠棠就從西市雇傭來幾個工匠,準備修繕房屋。
為了省錢,許多不用氣力的活計都是她和兩個婆子來。
所以店鋪裡一時有些雜亂,不好坐人。
眠棠看了看官人今日穿的白衫,纖塵不染,不適合呆在這油煙味道慎重的店鋪裡,便開口道:“我一會叫李媽媽先回宅子做飯,官人可帶著趙神醫先回宅子休息。”
不過趙侯爺心裡有些隱秘的盤算,再看向眠棠娘子,自然帶了幾分看待自家人的心疼。
眼看著她回轉店鋪後,親自拎著裙擺登高撕扯牆壁上的舊油紙,侯爺立刻挽袖道:“柳姑……夫人且下來歇歇,我來替你做就是了。”
說著,他便搶著上前撕扯起油紙來了,看侯爺都登高了,跟著他的小廝自然也不得閒看,便也一並去幫忙。
崔行舟的小廝莫如則從店鋪裡搬來一把椅子,放置在了門前,讓王爺安坐。
崔行舟並沒有坐下,雖然此時正值清晨,街巷裡也很清靜無人,可若他坐下,豈不是礙了柳眠棠誘敵?
但是他冷眼看那趙泉異乎尋常的殷勤能乾,倒是能明白鎮南候的心思。果真是被柳眠棠迷住了……
想到這,他揚聲道:“趙兄,棋會要遲了……”
崔行舟說話的音量不大,但熟悉他的人當知他不悅了。趙泉這才想起他與崔行舟今日微服簡行,是要去會一會來此客居的冬溪居士。
東溪居士性情古怪,但棋藝高超,難得肯看在故友崔行舟的薄麵上與他一見,的確是耽擱不得。
於是趙侯爺連忙又扯了兩張油紙,然後衝著柳眠棠歉然一笑道:“今日事忙,待過後定然來幫你。”
柳眠棠笑著裹緊頭上的青巾子道:“神醫您真是太客氣了,這等粗活哪好勞煩您?”
趙泉跳下桌子,接過小廝遞來的濕巾帕子茶水,誠懇道:“我與九爺親如兄弟,你也‘神醫神醫’的,叫得如此生分,且叫我的字‘嘉魚’就是了。”
柳眠棠笑了,可哪有她直呼官人好友姓氏的道理?於是她改口道:“看來趙先生您命裡缺水啊,這名和字倒是相輔相成。”
趙泉也笑了,覺得這女子當真蕙質蘭心一點,他命裡就缺了個溫柔似水,善解人意的紅顏。
待二人重新上了馬車後,趙侯爺還意猶未儘,頻頻抬頭回望立在店鋪前恭送夫君的佳人。
直到馬車轉了彎兒,他才戀戀不舍地收回了頭。
崔行舟覺得有必要點醒誤入歧途的好友,便淡淡道:“侯爺心善,但也不必太過,要知道那女子畢竟是反賊的家眷,一旦沾染,必受牽連。”
趙泉不愛聽這個,微微瞪眼道:“被賊子劫掠去的良家,算反賊的哪門子家眷……待此事了結,王爺你可要秉承公正,還柳姑娘一個公道啊!”
崔行舟卻覺得好友有些不諳世事,不欲跟他廢話多言,隻拿起放置在一旁的書卷,一邊翻看一邊溫和說道:“她的父兄皆落罪,已經無家可歸,又有汙名在身,不容於世。若是她助本王立下大功,便賞她些銀兩,入廟庵裡落發為尼,安度後半生吧。”
趙泉被他那癡迷佛經的正妻磋磨的,如今一聽“廟庵”二字就腦殼發疼,也不知他前世虧欠了佛祖什麼,今世竟然這般姻緣坎坷。
他好不容易心動一女子,可崔行舟這廝居然還要往廟庵裡送!
趙侯爺當下心裡不痛快,覺得也許是好友不明白他對那女子的心思才這般冷心腸,於是開口點撥道:“九爺你也是好事將近,馬上要與廉二表妹成親,湊成佳人一對,可憐我擔了個成家的名頭,每日裡卻是無人關心冷暖,獨獨缺了似柳姑娘那般的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