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慕還要衝人瞪眼睛,陸羨總算是來得及伸手捂住了弟弟的嘴:“陸慕,你是清晨喝得迷糊了?柳丫頭大喜的日子,你耍什麼酒瘋!”
然後他一臉尷尬道:“王爺,您彆介意,我與爹都沒跟家裡人說起您的身份,加上我弟弟早上喝了二兩酒,一時無狀……”
哪有人清晨飲酒的?這話細細追究可站不住。不過崔行舟微微一笑,順著陸羨的話道:“既然是醉話,本王自然見怪不怪……既然以後都是一家人,毋須太過客氣,且進廳堂說話便是了。”
就在這時,一隊鐵甲鐵盔的兵卒前來拆卸彩車,往陸府裡運東西。
而莫如依照納禮慣例,立在門口便照著禮單子高聲喊誦。
許多物件並沒有裝箱,直接端出來讓人看的,無論是玉雕的獅子,金鐲、布匹,都是小鄉之人連見都沒見過的式樣。
可是陸慕是識貨的,當然能看出有些個甚至是大內禦貢之物。若不是世勳王爺受了封賞,哪裡會有這些個稀罕東西!
至於彩禮中必備的海味,也皆是特供的魚翅鮑參。除此之外,據說還有田產鋪子一類的。
總而言之,若真是騙子來騙閨女,這些個彩禮可是將陸家整賣了,都拿不出來的。
而且……那淮陽王的兵馬就在西州府不遠之處安營紮寨,這幾日城裡兵卒不斷,哪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膽大包天冒充淮陽王的?
待得彩禮魚貫而進時,又看見父親和大哥似乎對這位淮陽王的身份毫不懷疑,而且那崔公子手下皆是全副武裝的兵卒時,陸慕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個氣度不凡的年輕人,真的就是軍權在握的西北大帥――崔行舟!
一時間,全家人都震驚了。
柳丫頭這幾年裡,在外麵到底是什麼境遇?為何接二連三地結識王侯將相?而且堂堂淮陽王真是娶了她為正妻?
就在一乾人等有些傻眼的靜默不語中,崔行舟已經帶著眠棠給陸武老爺子奉茶見禮了。
陸武到底是老江湖,人上了年歲,對於世間的浮華看得也淡然了些,加之他一早就知道了崔行舟的身份,倒也能不卑不亢地應對。
待二人施禮後,陸武看了看這兩個人,若是不提出身等階,眼前的這對小兒女著實登對。
也不知這小子用了什麼法子,竟然纏得外孫女點頭答應了。看著眠棠今日精心梳過的鬢發,淡掃的娥眉,並無不甚情願的樣子。
若是她真心願意,那邊一切都好。於是他開口緩緩道:“眠棠這孩子,自小失了母親,脾氣也隨了我,倔得很,承蒙王爺不嫌棄,看上了她,還請王爺日後多多海涵,若是她真頑劣不受教,你隻管將她送回陸家,我會替王爺管教……”
這話說得,在座的女眷都覺得自己家長輩不著調。哪有在定親的日子裡,講論以後將女兒家送回來的事情。
可是細細一想,聰明些的便能聽明白老人家話裡的意思――“我外孫女再不好,您也要大人有大量彆罰了她,把她退回陸家就好,我要!”
崔行舟也明白,老人家這是怕他薄待眠棠。
不過祖孫二人倒是想到一處了,還沒有成婚便先想著如何妥帖的分開,可是將王府看成龍潭虎穴?若是換成旁人,崔行舟老在就勃然大怒了。
可是現在他求著人家的閨女,隻能態度誠懇鄭重道:“我既然決定娶她為妻,自然要敬她愛她,怎麼會將她送回來?請老人家您放心好了。”
陸武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言,接下來便是討論以後的成禮之事等諸多事宜。
因為崔行舟如今是還沒有卸下軍務之人,歸期不定,所以並沒有釘死婚期,隻說定待舉行大禮前,陸家會派人趕往w州參加成禮。
而眠棠的嫁妝幾何,崔行舟連問都沒問。他娶的是人,能嫁過來,他出了嫁妝都行。這樣一來,照比平常人的納禮步驟便又少了一步,
陸慕抽了空子,將大哥拉拽出來,氣急敗壞地問:“大哥,您和父親都不拿我當陸家人了?淮陽王如斯尊貴的身份,為何不早些知會我?憑白讓我在王爺麵前鬨這麼大的笑話,以後如何再攀親戚?隻怕王爺對我這個當舅舅的都要心存不滿了!”
陸羨從知道兩個曾經刀光劍影的冤家對頭定親了起,就一直心裡亂糟糟的,一時後悔沒跟眠棠陳述厲害,一時又在想事已至此,還是不告知她,將此事徹底埋葬了才好……他心裡正亂時,聽見二弟來抱怨,哪裡顧及上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隻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攀什麼親戚?眠棠是遠嫁,以後我們想照拂她都照拂不到,你待會尋了機會,向淮陽王道歉了就是了。”
說完,一扭頭先走了。陸慕在身後喊,也不見大哥回頭。陸慕討了沒趣,便氣哼哼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回去一看,陸青瑛都哭紅了眼兒。他問了問全氏,才知道女兒就算不哭,那眼睛也是紅的。
柳丫頭這麼親事定得實在是高不可攀,讓陸青瑛連比都沒得比,隻小聲嘟囔:“大舅舅也是,認識這麼顯赫的人,卻不告知家裡,更不想著他的親侄女,若是早些帶回,說和給我……”
陸慕倒是有自知之明,瞪了女兒一眼道:“你當王爺是個母的就能娶?也不看看人家柳丫頭的模樣!隻有那等國色天香,才能引得王侯競折腰。你還是老老實實等著做蘇家的媳婦吧!”
陸青瑛不服氣道:“不是說表姐先前跟人姘居了嗎?王爺若知道,還肯要她?”
陸慕差點過來扯女兒的嘴:“小祖宗,還嫌咱家今日闖的禍事不夠?如今眠棠有了這麼好的姻緣,便是我們陸家也跟著沾光,我還有事求著王爺呢,關於你表姐的那些個事情,你給我爛在肚子裡,一個字都不許提!”
對於眠棠在仰山上的營生,其實陸慕知道的並沒有陸羨詳細。那個柳丫頭後來跟他不甚親厚了,隻跟她大舅舅甚好,什麼事兒也都跟著陸慕說。
原先陸慕跟那子瑜公子先結識的,也隱約知道那位的身份不凡,隻是後來家裡出事,他急著回家占家產,免得父親倒貼給了柳家,所以便跟仰山斷了來往。
就是因為關於眠棠和淮陽王隻見的恩怨了解不甚多,所以陸慕全然沒有大哥陸羨的顧忌,隻一心要攀附牢固這門貴親。
雖然崔行舟不姓皇姓,可是他可比那個綏王有權勢多了。這等戰功顯赫的王爺,將來的前途遠大著呢!
按著陸慕的意思,待今日納禮之後,便尋了機會給王爺道歉,修補一下親戚之間的感情,再跟他慢慢提及自己漕運生意的事情。
因為眠棠攪合的,他最近進錢的買賣都乾涸了。可她馬上要成王妃了,手指縫裡漏一漏的都夠全家人吃一年的,若是再把持著船行漕運不放,就有些說不通情理了。
可是讓陸慕沒想到的是,那淮陽王來此就是求妻,既然婚書到手,就沒有在此停留的必要,所以納禮後的第二天,一直在城外駐守的西北大軍就開拔繼續前行了。
而柳眠棠也被崔行舟一並帶著離開了西州。不過臨行前,柳眠棠倒是將船行的生意移交給了陸家,不過是給了陸家的大爺,並再三交待著大舅舅,不可讓二舅舅染指。
家裡最近出了這麼多的事情,陸羨也看清了二弟的貪婪,不用眠棠說也知道該如何行事了。現在陸家除了周濟一兩個孤兒寡母外,再無其他的元老要供養,支出也節省了一大筆。
而王爺給的彩禮,由著老爺子吩咐,過了場麵後,原封不動,全給眠棠。祖孫倆分彆之時,又是淚灑千行。
陸武對外孫女千叮嚀萬囑咐,可也知道說再多也沒有用,隻盼著她比她娘的命好,千萬莫要再遇到負心之人。
當大隊前行時,眠棠在馬車裡還在不斷地望著歧路長亭――老人家一直在那站著,久久不肯離去。
跟她同在一輛馬車裡的崔行舟伸手將她拉拽了回來,摟著她的肩膀道:“外麵風大,你有才哭過,小心吹傷了臉。”
眠棠小聲道:“不是先前說好,你去京城,我留在西州等你就好嗎?為何又帶著我跟你一起走?”
崔行舟握住了她的手,單手擎著她的下巴道:“你就舍得跟我聚聚就分開?將你一個人留下,說不定你又要起什麼花腸子,還是老老實實地跟我走,我時時看著你才安心。”
眠棠靠在他的懷裡道:“不是都定親了嗎?你還有何不放心的?”
崔行舟微微一笑,低頭親吻了她一下後道:“等你誕下我的孩兒,我才放心。”
被他這麼一提醒,眠棠才後知後覺,這幾日他總是留宿在自己的屋子裡,百無禁忌的,如若一不下心懷了身孕,可如何是好?
可是崔行舟卻說她多慮了,此番進京不過例行公事,述職後便要回w州去,個把月的路程,就算真懷了也不怕,成禮後生下是了。
再說,這般開禁了後,想要再忍住過苦行僧的日子也難,有如此佳人在懷,聖人也忍不住啊!
崔行舟大隊的行進速度並不快,基本每日早早安營,晚晚在啟程,若是遇到名山古刹,還要多停留幾日,雖然是趕路卻並不疲累。
很快眠棠就察覺了大部隊似乎是在拖延著前進,於是問他原因,可是崔行舟卻必避而不談,隻淡淡道:“都沒有帶你玩過,一路慢些走,正好帶你遊覽一下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