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顧盼還是第一次發自內心的覺得，奶奶在安安靜靜看著你的時候, 眼神也極其嚇人。
她已經很久沒收到奶奶這種死亡凝視了。
之前自己闖禍一般都有她哥在身邊替她抗著, 最嚴重的一次, 也是奶奶發現了她高三那年組樂隊的事情。
那會兒自己好像也很害怕, 可那種害怕和現在這種又不太一樣, 差彆在哪裡顧盼也說不清楚。
二樓走廊這會兒相當的安靜，他們站在兩邊, 靜靜的對視了片刻，誰也沒先出聲。
後來顧盼忍不住了, 暗暗掐了一下沈慕彥的掌心。
接著，字句幾乎從她的牙縫裡擠了出來——
“這下你滿意了？”
現在事情的發展和這個男人一開始計劃的基本一致了吧！顧盼恨得牙癢癢，剛剛這個男人抱著她的時候，會那麼任由她胡鬨, 估計也是瞧見了奶奶就在身後。
不然以他平日裡那副冷冷清清教導主任的風格, 肯定在自己咬上他的喉結時, 就皺著眉頭叫她不要鬨了。
但他今天根本沒阻止！想想就不對勁！
顧盼一直在心裡頭複製粘貼著啊啊啊，手下掐著男人的力道又重了些，卻還是覺得不解氣。
沈慕彥沒理會她的脾氣，待站定片刻，先朝那邊的顧老夫人微微彎了彎腰。
“顧老夫人。”
顧老夫人安靜的睨了他一下, 也沒過多理會，隻壓製著心裡頭的火氣，儘量溫和不失禮儀的開口——
“先下樓。”
說著，她率先轉過了身, 準備往樓下走。
顧盼見奶奶要走，也趕緊拉著沈慕彥緊隨其後。
哪知剛走兩步，顧老夫人忽然腳步一頓，又回過頭，視線不偏不倚的，恰巧落在了兩個人牽著的雙手上麵。
顧盼幾乎一瞬間就把男人的手甩開，速度和反應快到沈慕彥在旁邊微微皺了下眉頭。
顧老夫人稍稍滿意了些，又意味不明的看了兩人一眼，轉身下樓。
樓下的酒會還在繼續著，顧老夫人此刻卻沒有一點想留下來的意思，先和孟董與孟夫人告了辭。
原本還想將自己的小兒子介紹給顧盼的孟夫人，剛剛聽了自己老公的暗示，這會兒也看出了沈慕彥和顧盼之間的曖昧氣氛。
所以此時見他們一前一後的跟著顧老夫人下樓來，也沒多驚訝。
十分大方得體的，將三個人送到了會所門外。
顧老夫人早早的就叫了司機過來，此時司機已經將車子停靠在了會所門口的紅毯前。
顧老夫人眼神意味不明的打量了沈慕彥一番，片刻，語氣不鹹不淡的說：“沈先生應該自己有帶司機過來吧？我們也不方便送你回去，就先告辭了。”
說完，一點機會也不留，平靜的對著自己小孫女說：“盼盼，走了。”
顧盼其實有點被現在這氣氛搞得有點難受，她覺得都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了，還不如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呢。
雖然她平日裡老是狗男人狗男人的叫著沈慕彥，可是憑心而論，她男朋友各方麵都很A啊，奶奶就算發現她偷偷和他談戀愛，也不至於無視成這個樣子吧。
雖然奶奶語氣上還算溫和有禮，但顧盼都能察覺到，她態度中對沈慕彥的排斥和無視。
這個男人平日裡走到哪裡都是被優待被仰視的人，現在為了她，被她家裡人這樣對著……
顧盼心裡實在是有點難受心疼。
她忍不住，想開口說兩句：“奶奶，我們……”
但話未說完，就直接被沈慕彥截了住，“很晚了。”
男人的聲音壓了下來，平靜中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暗示：“回去吧。”
顧盼知道他是不想自己這時候和奶奶反駁什麼，默了默，倒是乖乖的和奶奶一起上了車。
車子緩緩下了坡台，逐漸離會所越來越遠。
顧盼和顧老夫人一同坐在車子後排，上車之後奶奶在旁邊就一字未說，她也沒敢多出聲。
這會兒悄悄往旁邊瞄了一眼之後，見奶奶似乎沒注意自己，便偷偷的回頭順著後窗玻璃向外看了一眼。
沈慕彥此時還站在會所門口，夜色和燈光交疊在一起漫在他周身，高大修長的身影大半隱在暗影之下，表情看不太清明。
他周圍除了保安和門童外，沒有任何多餘的人。
顧盼瞧著他孤零零的站在那兒，莫名就有點難受。
待再回身時，顧盼直接就和顧老夫人的目光撞了個滿懷，她心頭一跳，著實被嚇的不輕。
“奶奶！”她輕輕拍了拍自己胸口，“你乾嘛這麼嚇人的看著我啊！”
顧老夫人的目光其實不算太重，但是又靜又重，尤其是顧盼才悄悄做了小動作，那感覺就好像才在考場拿出小抄抄完，正準備低調的收起來呢，結果一回頭，發現了監考老師。
說是恐怖片極彆的對視也不為過了吧。
顧老夫人就這麼看著她，一直壓抑著的火氣也一點點的湧上來。
她盯著顧盼，片刻，咬著牙說：“你給我等著。”
這句話顧大小姐太熟悉了。
小時候自己一旦闖了禍，奶奶見到她肯定就先是這句話。
但自打上了大學之後，她很少再有聽見這種台詞的經曆了。所以此時此刻猛的聽到，還真是把她嚇得不輕。
於是顧大小姐幾乎一路上都做好了一級警備，當司機將車開進顧家老宅的大院後，還未停穩，顧盼就直接率先跳下了車。
顧老夫人早就料到了她這手，咬著牙也跟了過去。
顧盼小跑著往老宅彆墅裡衝的時候，顧安南正陪著顧老爺子看電視。
顧老爺子看著電視裡成雙入對的小情侶，一個勁的唉聲歎氣，像是意有所指似的對顧安南說：“哎，也不知道我有生之前，還能不能抱上重孫嘍。”
顧安南無語的很，本來這段時間就被董善善那個小丫頭搞得頭大的很，家裡頭老人居然還這麼明示暗示著對他。
顧甜甜心裡委屈，但顧甜甜打死不說。
不過顧安南被自己爺爺這麼一提醒，倒是想起來自己回家之前還想請教爺爺的問題，於是他在心裡頭一番斟酌，問道——
“爺爺，你年輕的時候追求奶奶，是用的什麼方法啊？”
顧老爺子多精明的一個人啊，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孫子肯定有什麼貓膩。
但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彆墅大門被人打開，小孫女像瘋了一樣，一邊往客廳跑，一邊朝這邊喊著：“爺爺！哥！救命啊！奶奶要打死我！”
沙發上的兩個人皆嚇了一大跳，相互看了一眼，趕緊站起了身。
顧盼幾步跳到了她哥這邊，拽著她哥的衣服，像小時候那樣，非常熟練的躲到了他身後。
顧老夫人這會兒也跑了進來，年紀大了，腿腳到底不如年輕時利落，體力也有些跟不上。追了那個小丫頭一會兒，就喘得不行。
“你給我過來！”顧老夫人站在不遠處，一邊順著呼吸，一邊指著顧盼狠狠的道。
顧老爺子深知自己老伴的脾氣，所以此刻也隻敢乾著急，什麼都不敢多說。
但這場麵顧安南見多了，瞧他家老佛爺這樣，又把顧盼往身後護了護——
“奶奶，有什麼話好好說啊，盼盼都這麼大了，她出了再大的錯也不能跟她動手啊。”
顧安南覺得自己這番話一點也挑不出毛病，但卻不知道哪個字觸動了顧老夫人的神經，隻見他家老佛爺冷哼著笑了一下。
那一刻，顧安南心裡忽然湧出一股不祥的預感，果然，下一秒，他聽到了曾經無比熟悉的台詞——
“成啊，不讓我收拾她是吧，那你給我過來！替她挨打！”
顧老夫人本來還不想這麼快找上顧安南的，但既然他這麼主動的往前湊，自己不成全他這個當哥哥的，都不像話了！
她四處找著工具，先是拿起了茶幾上的煙灰缸，遲疑了一下覺得不行。又拿起了旁邊的遙控器，掂了掂，感覺還是不太可以。
末了，她拿起之前顧盼下樓看電視時，從樓上帶下來摟著的抱枕。
“來，你給我過來！奶奶今天讓你看看，什麼叫作老當益壯！”
下一秒，顧老夫人的追趕對象從顧盼變成了顧安南。而這位的顧甜甜男士的鬨騰能力簡直比他妹妹還要過，屋子裡一瞬間就像雞飛狗跳一盤，充滿了討饒的尖叫聲。
老宅內的氣氛，也一時之間變得熱鬨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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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老夫人坐回沙發上重重喘著氣平複著呼吸的時候，顧家兩兄妹都如同被霜打的茄子一般，一個拿著一個古董花瓶，高高舉過頭頂，一動不動的蹲在他們爺爺奶奶跟前。
顧老爺子不敢多攙和老伴教育孩子的事情，但這會兒瞧見小孫女細的跟根麵條似的手臂都開始抖了，頓時有些心疼。
“那個，老伴啊，差不多就行了……你這一進門就開始發脾氣，我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況且你剛剛不也打了那臭小子幾下，氣也出了，該消消火了吧？
讓他們把東西撤了吧，這花瓶我當初在拍賣行裡買下來的時候一個賽一個的貴，待會兒可彆讓他們給摔了！”
“摔了就讓他們賠！”顧老夫人語氣一點不客氣，將一家之主高高在上老佛爺的風範展示的淋漓儘致，“反正咱們家大少爺大小姐一個比一個有錢，摔這麼兩個花瓶算什麼啊，他們膽子大著呢，一點都不會害怕的！”
顧安南覺得自己這無妄之災受得太莫名太無語了，被打了一頓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那敗家妹妹到底是犯了什麼事兒。
默了默，他趁著顧老夫人沒注意他的時候，很細微的，朝著顧盼清咳了一下。
哪想旁邊的人沒驚動，倒是又把他家老佛爺給驚動了。
“咳什麼咳！想說什麼跟我說！”顧老夫人一點也不客氣，說完話又狠狠瞪了自己的孫子一眼。
顧安南這會和也沒有剛剛的硬氣了，賤兮兮的衝著奶奶討好的笑著，“哈，哈哈……那個，奶奶，所以到底這丫頭是犯了什麼事兒啊，惹您動這麼大的肝火？”
顧老夫人語氣涼涼的，盯著他看，“你覺得呢？”
顧安南要被這句話搞瘋了，他覺得？他覺得什麼啊？這丫頭整日鬼靈精怪的很，他哪知道她又搞了什麼新的闖禍事件！
顧老夫人像是也懶得再和他兜圈子，雙臂往胸前一握，開門見山：“我問你，顧盼和沈家那個後生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顧安南一怔，朝顧盼那邊看過去，見小丫頭連頭都不敢抬就知道她和沈慕彥的事兒肯定是暴露了。
想了想，他一咬牙，承認：“知道。”
“知道你不告訴我們！”顧老夫人氣得一拍桌，震得周圍幾個人都嚇了一跳，“你知道她有男朋友了，不止不告訴我們，還暗自默許他們隨便來往？你查過對方是什麼人了嗎？沒記錯的話，你和那個後生不是有很深的過節嗎？這種人人品如何你真的清楚嗎？
平日裡還老說護著妹妹護著妹妹，你就是這麼護著的？！”
顧盼一直在旁邊安靜的裝著鵪鶉，這會兒聽完顧老夫人的話，特彆小聲的補充了一句：“沈慕彥人品很好的……”
“你給我閉嘴！”顧老夫人原本想等一下再收拾顧盼的，但哪想她倒是主動湊上來了，“現在又有膽子跟我反駁了是吧？剛剛怎麼一進門就跑呢？還有，你說他人品很好，那為什麼和他談戀愛不通知我們？要是平常就算了，今天你明知道奶奶帶你去那個酒會有什麼目的，居然還瞞著我這件事？
你有沒有想過，今天一旦有什麼合適的人出現，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定要你們接觸接觸。到時候後是什麼樣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