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風吹林動,裙擺不知何時以被草木上的露水打濕，容淩同聞祁愈發深入，卻依舊沒有察覺到所謂異獸的蹤跡。
倒是這深山中,有無數高聳入雲的巨木，一看便有上百的年頭。
“師姐可看出了什麼？”在她身後,聞祁問道。
“尚未。”容淩搖頭,峽穀間空空蕩蕩,足以聽見二人說話時的回音。
容淩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你發現沒有？”
“嗯？”聞祁有些疑惑地看過來。
“這林子裡，似乎太安靜了。”容淩道,“安靜得連一聲鳥叫都沒有。”
直到此時,聞祁才發現她說的事實，果真如此,看不到前路的樹林中,原本不應如此安靜,安靜得鳥鳴啁啾都沒有，也沒有其他小動物的蹤跡。
看來跟翠柳昨夜說的所有的鳥都從樹林中飛出來有關,此間安靜得連鬆針落到地上都能聽清。
“我們去烏水溝一趟。”容淩道。
“烏水溝？”聞祁問道,“師姐可知是往哪個方位走？”
這……容淩才想起自己昨夜忘了問清楚。
好在估摸著時間,謝輕挽應該回吳家了，容淩掏出傳音鏡，很快鏡中便有了回應,對麵響起謝輕挽驚喜的聲音：“師尊？”
“是我。”容淩道，“翠柳可在你身邊？”
原來不是找她，謝輕挽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找到正在拔雞毛的翠柳，將傳音鏡遞給她：“吳嬸，我師傅似乎同您有話要說。”
翠柳哪兒見過這般高級的玩意兒,忙將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才接過傳音鏡，抖著嗓子道：“仙長找我有事？”
“嗯。”容淩問道，“不知嬸子昨日所說的烏水溝，是在哪個方位？”
“沿著山上的小路，一直往東邊走，拐過一塊大石頭，下麵的山溝就是烏水溝。”翠柳下意識回答，又問道，“仙長問這個做什麼，不是昨夜同你說過，裡麵可能有大蟲，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多謝嬸子提醒。”容淩道，“隻是我二人身為修士，若當真有這種東西，也應該為民除害。”
“是是是。”翠柳連連點頭，“那便勞煩仙長了。”
容淩與翠柳閒聊幾句，知道了烏水溝的大致方位，便帶著聞祁朝她所說的方位前行。
越是往前走，林澗之間便愈發清寂，山穀間泉流聲入耳，隨處可見突兀的岩壁上布滿濕潤青苔。
若是尋常人，隻會覺得靜得太過，而身為修真者，容淩卻能夠敏銳地感知到，其間似乎藏著某種更為隱秘的東西，隻是一時間摸不著頭緒。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二人便到了翠柳提起的那塊大石頭，果真是夠大，且造型有幾分彆致，並非敦圓的形狀，而是像是從地底生出來般，紮根於泥土中，頂部甚至還有些尖。
此處正好是一個拐彎，位於三座山巒的交界處，青翠入眼，雲霧在山穀間似一縷輕煙。
容淩眺目而望，並沒看出什麼古怪來，至於下麵的烏水溝，由於被層層叢林遮住，根本看不出有什麼，隻能走下去才能一探究竟。
一路走來已經花了兩個多時辰，容淩哪有工夫再磨蹭下去，徑直騰空而起，禦風朝溝底的方向飛去，不一會兒便落地。
溝底有清澈的溪流，一路自西向東流淌而去，除此之外，荒草雜生，一看平日裡便人跡罕至。
“師姐你看。”不遠處傳來聞祁的聲音，“這是山裡獵戶穿的衣服？”
容淩循聲望去，便見灌木叢上掛著花花綠綠破碎的布料，她走進查看，果真是尋常百姓平日裡穿的衣服。
莫非這山中當真有吃人的老虎？容淩凝眉道：“再找找看。”
順著這些破碎的布料向前，沿路還有隨意被扔棄的布鞋，容淩環視四周，發現不遠處岩壁之間，有個被石頭天然堆積而成的洞穴。
而在洞穴口，居然就有已經快要化成白骨的殘肢，仔細一看，應該是人的小腿部位。
“你在此等著。”容淩道，“我先進去看看。”
“師姐。”聞祁忙道，“不如我同你一起進去？”
“不可。”容淩說著，已經朝洞口走去，“若外麵還有什麼，你我二人一起進去了，豈不是甕中捉鱉？”
她在洞口朝內看了一眼，裡麵黑黝黝的沒有半點光芒。
洞口不算大，僅有半丈多高，容淩不得不俯身朝裡走。
黑暗中，她清晰可見裡麵的情況，隨處可見的人頭骨以及各種碎骨，還有岩壁上的血掌印，可見此處曾經發生過多麼慘無人道的屠殺，當時被掠入其中的村民又該有多絕望。
越往前走，四周便越發狹窄，容淩甚至能聞到稀薄空氣中有一股濃厚的腥臊味，應該是什麼動物留下的痕跡。
前邊還有個拐彎處，正當她要往前走時，洞穴伸出陡然傳來一聲吼叫，一個龐然大物般的黑影撲了過來。
容淩不假思索，揮出劍氣，將其打退到一丈開外。
隨後再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隻四肢匍匐在地的大黑熊，隻不過這黑熊似乎餓得可以，渾身瘦骨嶙峋，見不著半點肉。
許是容淩闖入其中的行徑惹惱這頭黑熊，抑或是她身為人類散發出的肉香實在實在是太過鮮美，不知餓了多久的黑熊甚至不畏懼她的法術，又撲了過來。
容淩一邊後退，又揮出一道劍術，直接將其擊倒在地。
洞穴中被揚起重重的塵土，黑熊再也沒能爬出來。
這便是所謂的異獸？
容淩心存疑惑，決定將這頭熊帶出去看看。
剛探出洞口，外麵的光芒便叫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聞祁看著被她帶出來的熊問道：“方才師姐便是在與這東西作戰？”
“嗯。”容淩毫不留情地將黑熊扔了出來，一邊掐訣去除自己身上的血和塵灰，“幫我看看它可有修成妖丹？”
若是修成妖丹，日後化為異獸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誰知聞祁仔細查看一番，卻搖搖頭：“沒有，隻是一頭普通的黑熊。”
正當他說話之際，抬頭看到容淩身後，忙嗬道：“小心。”
容淩尚來不及回頭，指尖施展出一道劍光朝後方打去，又旋轉半圈，才看清夾雜著狂風而來的東西是何物。
竟然是一條有成人腰部粗細的大蛇，正吐著鮮紅的蛇信，打算趁容淩不被，將她一口吞下。
奈何這一次，它死得甚至比那頭黑熊還要快。
和黑熊一樣，這條蛇雖然粗，但剖開它的腹部，卻空空如也，應當也是餓了有段日子。
“看來是這烏水溝裡，能逃出去的東西都逃走了，這一熊一蛇沒來得及逃走，便躲在洞中，又不敢出來覓食。”容淩一字一句地分析道。
到底是什麼東西讓這兩種已經足以製霸森林的野物都不敢出來呢？
正當容淩思忖時，腳下的土地卻突然開始微微震動，整片大地都為之震撼。
二人當即騰空而起，向上飛時，容淩終於意識到不對勁。
三麵的山峰似乎越靠越近，抬頭看去，就像是一張即將合攏的大嘴，要將天地間所有生靈吞入其中。
而下方的地麵突然裂開出一個黑洞洞的口，將地上的蛇和黑熊一並吞入。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容淩這才明白，原本整座山根本不是山，而是伏在此地的異獸。
不知這頭悍然大物究竟在此處歇息了多久，居然被泥土所覆蓋，無數的樹木在其上紮根生長，鳥獸繁衍其中。
而現在，它開始醒過來，露出猙獰的麵孔。
越是往上而飛，山嶽傾倒，樹木橫斷，容淩看見那些綠藤青苔遍布的奇石露出真容——原來是怪物嘴裡的石頭。
尤其是烏水溝上那塊大石頭，更是鋒銳無比，好似一口連天都能吞下。
容淩和聞祁一直向上，在離得遠遠的位置眺望，異獸大口一張一合，儘管動作緩慢，依舊攪得天昏地暗，風雲為之變色。
隻不過它似乎力氣還沒有完全恢複，片刻之後一切又恢複了原樣，如二人初來時那般寧靜。
隻是山間的斷木滾石提醒著容淩，如此吞山越海的巨獸，便在她眼前。
儘管聞祁遇上過無數凶險的情況，此刻也是握緊手中的劍，看向容淩：“事不宜遲，我們必須儘快稟報掌門。”
“你說得對。”容淩並不自負，心中清楚以她二人同這頭異獸對抗，恐怕並無勝算，“還有白師兄，人越多越好。”
探明真相，二人回到吳家村。
而此刻方才大地突然震動，村子裡也人心惶惶，不過好在村民並不知發生了什麼，忙追著容淩問：“仙師在山裡可是撞見什麼了？”
耳邊還有不少村民在閒聊：“哎呀，我聽老人家說過，這般地動，乃是陰陽不調，莫非是有何冤屈不成？”
“可不是，聽說幾百年前啊，淮南那一帶有過這麼般的事，便是有人要造反……”
儘管吳家村離烏水溝還有一段路程，容淩依舊如實交代：“大家儘快離開此地，異獸現世，我等必須將其除掉才行，若是你們不離開，恐傷及無辜。”
儘管都被今日發生的事嚇得不輕，可聽到容淩說要讓他們離開自己土生土長的地方，村民忙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這哪成啊，俺們都是在這地方長大，難道要去外麵當難民？”
“是啊，我就算是想走也不知該去哪兒。”
“仙師不如帶上俺們，人多力量大，咱們一起作戰，將你說的那妖怪製服！”不知是誰吼出這句，瞬間激得所有人熱血澎湃。
“對！”就連吳大也跟著附和，“這是俺們世代居住的地方，哪能讓給妖怪，兄弟們，操上家夥，咱們一起上山除妖。”
說著，還真有人應和，回家便要拿斧頭長矛，平日捕獵用的弓箭暗器上山。
容淩被吵得腦瓜子嗡嗡響：“大家靜一靜，這件事沒有你們想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