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畫(1 / 2)

蘇栩栩自然沒有錯過她的小動作,眸底多了幾分柔軟的光,沒有出聲說什麼。

廚娘將頭一鍋兔子饅頭蒸好,回來見到蘇栩栩做出的饅頭,當即驚詫道:“娘娘當真是心靈手巧,做的可比奴婢這粗人做出來的好看多了。”

“不過是隨手捏捏罷了。”蘇栩栩將做好的兔子麵團放回盤中,“此物看著雖難,實則稍加用心即可。”

她這才側過頭來:“阿淩,你說對吧?”

她這分明就是暗中奚落嘲諷自己,容淩哪肯應聲,當即挪身從凳子上起來,打算離開廚房。

蘇栩栩的聲音幽幽響起:“若是不會,本宮教你便是,此等小事,莫非阿淩也要逃避不成?”

“……”容淩輕咬下唇,坐回原位,“用不著娘娘費心,奴婢再多練練,總會做得好的。”

蘇栩栩不語,看著容淩重新揉麵動手。

第一隻,兔子的耳朵剪破了。

第二隻,兔子的嘴刺歪了。

第三隻……容淩小心翼翼,幾乎是屏住呼吸,總算是做出一隻能看的兔子饅頭。

她心頭一鬆,忍不住雙眸彎起,側頭之際,卻正巧與蘇栩栩從未移開過的目光相撞上。

容淩垂下眸子,將語氣間的喜悅壓下來,故作無謂狀:“奴婢早就說過,也沒有多難。”

“阿淩說得是。”蘇栩栩將手上的麵粉拍乾淨,站起身來,“本宮突然想作畫,你來替我磨墨。”

容淩縱然有千萬個不情願,卻不得不跟在她身後進了書房。

檀木桌上被鎮紙壓住的畫紙上墨跡仍未乾,是先前周文帝在時留下來的。

蘇栩栩並未多看一眼,重新攤開一張畫紙,拿起筆架上的白玉狼毫。

容淩漫不經心地在一旁磨墨,絲毫不關心她到底要畫什麼。

天色不覺黑下來,不知何處來的飛蛾鋪在綠窗紗上,書房內隻有筆端在宣紙上摩挲的細微動靜。

直到過了一炷香的工夫,容淩聽見旁邊的人輕籲口氣:“好了。”

容淩抬眸,下意識看了眼她畫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這一看,容淩當即蹙起眉頭,麵上寫著不悅。

並非其他原因,而是這畫中的女子,分明和自己的裝扮有六七分相似,卻唇瓣微張,睜圓了眼看著手裡的小兔子。

容淩不難從這幅畫中看出幾分傻氣。

偏生始作俑者卻不覺得有任何不對勁,甚至還側過頭來看容淩:“你覺得如何?”

“回娘娘的話。”容淩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奴婢不喜歡。”

蘇栩栩並不惱,隻緩緩將畫上的痕跡吹乾些:“那你喜歡怎樣的?”

“奴婢是個粗人,怎會喜歡書畫這些風雅之事?”容淩回答得心不在焉。

蘇栩栩卻似執意要得到一個答案:“若是非要你在這廂書房裡選一幅呢?”

容淩環視屋內,多寶閣挨著的牆麵上,掛著幾幅畫,大多是花草魚蝦,亦動亦靜,還有桌上幾幅被鎮紙壓住的畫。

她不情願地隨手指了一幅:“奴婢喜歡這個。”

“此乃徐文青之作。”蘇栩栩道,“狷介狂傲,豪邁放逸,倒真是合你的性子。”

容淩不樂意了,臉色垮下來:“奴婢不懂畫,隻是看這幅順眼罷了。”

說著,她就將手中的墨塊放下來,打算找個借口走人,蘇栩栩卻突然道:“本宮何時不知,你竟有在臉上作畫的喜好?”

容淩側過頭,多寶閣上掛著的圓鏡果真映出自己沾上墨跡的臉,想來是方才有飛蛾亂舞,自己揮開時不小心蹭上的。

容淩下意識想伸手拂去,卻意識到自己手上也沾了墨痕。

蘇栩栩眼底似有細碎的笑意:“彆動。”

說著,她拿起手帕,一點一點將容淩臉上的墨跡擦去,露出她潔白無暇的麵頰。

“如此潦草狷狂,果真是得了徐文青的真傳。”蘇栩栩道,“難道你就不想試試,作畫是何種感受?”

被她這樣一問,容淩猶豫起來。

往日在天宮,天上的神仙也有好風雅者,隻是她與這些人根本沒有任何交集,更不解其中有何樂趣。

就連鳳習徽畫的那些東西,容淩也是一概看不懂的。

就在她怔忪之際,蘇栩栩已經拿起另一隻毛筆塞到她手中:“你想畫什麼就畫什麼,不必拘謹。”

容淩遲遲未曾下筆,腦子裡亂糟糟的,將筆尖探入硯台中,蘸飽墨汁的狼毫瞬間在宣紙上留下痕跡,還不等容淩反應過來,濃黑的墨跡便暈開。

蘇栩栩見狀,握住她的手:“平腕運筆,切不可走神。”

她說這話,無意間瞥見容淩的側頰,動作卻頓住了。

入宮這段日子來,容淩吃得比過去十幾年要好得多,整日也找時間偷懶,能不乾活就不乾活,短短一個月,整個人像是變了個人般,肌膚瑩潤了許多不說,就連眉眼也明湛得像是被水浸過般。

墨跡再次暈開,容淩不解她為何突然停下來:“怎麼了?”

“無事。”蘇栩栩的心突然間亂起來,就好像那些飛撲在紗窗上的飛蛾是撞在自己心口般,“本宮有些累了,想先歇息會兒。”

容淩看了眼尚未成形的畫,默默放下筆:“是。”

二人之間,難得有今日這般氣氛融洽的時候。

臨到睡前,容淩鋪開床褥,懷中重新掛上暖玉,閉眼沉睡時,夢中也是一隻隻的兔子蹦來蹦去,蠕動著三瓣嘴吃草,時而那些草卻又變成紙上潦草肆意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