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發出去不到半分鐘,喬嵐的電話打了過來,女孩的聲音夾雜在吵吵嚷嚷的吵鬨聲中有些不太真切。
“怎麼了”,喬嵐問他,罷了突然緊張起來,“是不是又腿疼?”
“嗯”,郯墨道,“所以明天不去了。”
“不舒服就在家休息好了,身體最重要,你現在身體太虛了”,女孩有時候就像一個小唐僧,有時候比陳姨還要嘮叨,可是郯墨卻聽了很久,她在電話那頭說,他在這邊靜靜的聽。
電話那頭大抵是白鈺在喊她,問她在和誰講電話,喬嵐半點不在意的直接道,“郯墨啊。”
郯墨的心口驟然一疼,急忙找借口掛掉了電話。
陳伯等他打完電話後進來,道,“已經聯係好醫生了,明天早上我們就過去。”
“嗯”,郯墨身體一動不動,點了點頭。
陳伯深吸了一口氣,猶豫的問他,“明天去醫院...真的可以嗎。”
郯墨對醫院,對醫生的恐懼和排斥太嚴重了,無論什麼時候想起郯墨紮進自己腿上的那把刀,陳伯都依舊覺得可怕。
“可以”,郯墨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明天早上準時叫我。”
陳伯點點頭替郯墨關上了門。
等關上門後陳伯的臉色在一瞬間垮了下來,他坐在沙發上,五十多歲將近六十歲的老人家捂住了眼睛,無聲的卻又忍不住的落了淚。
他沒有告訴郯墨,剛剛和醫生交流的時候,醫生說郯墨的腿拖了太久,可能,會很難。
醫生說會很難,陳伯卻明白,郯墨的真實情況,可能要比很難更難得多。
他一個人在客廳裡坐了很久,擦了把臉回到臥室,第二天依舊精神抖擻,就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的叫醒了郯墨,然後帶著郯墨去了醫院。
陳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醫生早上的預約推後,將最早的時間留給了郯墨。
距離上次去醫院,其實也沒有太久,上次外公去世時,郯墨也曾經去過醫院,可今天不是為了其他人而是為了他自己,接受檢查的那個人也不是彆人而是他。
一想到這個,郯墨的神經已經開始止不住的緊繃起來。
檢查的過程,就像被放慢一樣,比郯墨想象中更加難熬,他渾身僵硬的聽陳伯回答醫生的問題,躺在冰冷的設備上,聽著各種各樣的機器在耳邊不停的“滴滴”作響。
自從車禍後已經過去了一年半,他有一年半的時間沒有接受過任何專業的檢查,如今一項一項,包括腿,包括整體的身體素質。
整整一個早晨過去,醫生的神色從一開始的鄭重變得越來越嚴肅。
雖然喬嵐已經教了他很多表情,可是鄭重,嚴肅這樣細小的情緒變化,郯墨還是無法察覺,隻有陳伯,感覺到心口的溫度一點一點的越來越低。
醫生示意陳伯跟他出去,陳伯裝作輕鬆的讓郯墨等一等,然後跟了醫生出去。
醫生拿著厚厚一疊檢查出來的片子以及其他東西,一一的指給陳伯看。
專業性很強,陳伯聽不懂全部,可是卻能聽得懂大概,他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不用和我說這些,我聽不懂,我隻想知道...還能不能治...”
說到最後,陳伯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醫生沉默了好半天,歎了口氣,“當初因為病人的抗拒,所以治療本來就不徹底,後來一年半沒有經過專業的檢查和治療,橫紋肌營養障礙導致肌肉萎縮,橫紋肌已經遍布身體多個地方,而後來又出現營養障礙。複健本來是非常痛苦非常難熬的,小少爺長期身體虧損,根本撐不住複健,所以...”
“所以,小少爺很大概率上...這輩子隻能坐在輪椅上了。”
陳伯雙眼紅的不像話,卻還是不死心的問,“很大概率...是多大...”
“百分之,九十八。”
陳伯隻覺得腦子轟然一炸,整個人當即再也站不住,踉蹌的倒退幾步,醫生急忙一把抓住陳伯,卻在抬頭後僵在了原地。
郯墨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沒有一點聲音,他淺褐色的眼眸依舊看起來毫無波瀾。
他靜靜的看著醫生和陳伯,半晌後輕輕的重複了一聲,“百分之九十八。”
醫生急忙改口道,“其實沒這麼高...”
其實是應該更高吧,百分之九十九,甚至...百分之百。
他本以為自己選擇了另一條路,也許會有新的開始,可是沒想到他的報應來得如此之快。
他曾說如果有什麼厄運,請儘數懲罰到他的身上。
如今一切應驗了,可是卻比他想象的,來得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