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芸錦不管他們對自己的討論,小步跑到軍用車前。
路昉早就看見了她,拉開車門跳下車,就聽到她脆生生的一句話。笑意自唇角蔓延開來,他還故作鎮定地輕咳了兩下,才道:“走吧。”
駕駛座上的是錢大虎,他看到謝芸錦,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然後露出一個靦腆的笑:“謝知青,又見麵了。”
他們今兒是去戰友家裡慰問的,本來他還納悶呢,副營來這兒乾啥,沒成想就看見那麼一幕。
他可想不到短短一段時間,副營就把人家姑娘納入自己的地盤了,這快的啊,平日裡他們去食堂搶飯都沒這速度!
謝芸錦衝他笑了笑,這才發現麵前的座椅上綁了一個小墊子。灰黑色的,不太美觀,但一摸就覺得很舒服,她坐上去,柔軟的觸感令她忍不住喟歎一聲。
終於不用坐屁股被顛得開花的牛車啦!
四輪的速度自然要快上許多,到達縣城的時候,糧站都還排著長長的隊伍。
她和兩人暫時告彆,一個人先去了趟郵電局。
怕她在鄉下過不慣,謝父每個月都會給她寄不少東西,算算時間,這個月的應該早就到了。
看過她的介紹信,營業員果然從裡頭搬來一個不小的包裹,還有一封信。
謝芸錦向營業員借了裁紙刀,仔細地劃開信封一邊,倒出裡麵厚厚一疊錢票——糧票、點心票、奶粉票,甚至還有幾張月事帶票,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弄來的。
她展開信紙,上頭慣例問候了她的近況,讓她好好照顧自己,許是怕彆人看見,並沒有提到外公,隻隱晦地寫了幾句要她惦記著長輩。
謝芸錦扁著嘴一字一句看過去,瞥到他寫自己去換月事帶時的尷尬,又忍不住笑了。
她這才記起重生之前自己寫了封信,讓謝父到商場買一次性的進口衛生巾,她用慣了那種,根本不習慣這邊的月事帶。
謝父一個大男人,哪能到商場買這個,於是偷偷摸摸叫來了廠裡媳婦懷孕的工人,用手頭的糧票和工業票將人大半年的量都換了來,惹得員工心裡十分忐忑,還以為他有什麼毛病。
看完信,謝芸錦心中想念更甚,將包裹先放到一邊,自己到電話那頭排隊。
打電話的人很多,她剛排上,後麵就跟上了個身材略胖的大娘,見她領了一個大包裹,卻表情懨懨,溫和地笑道:“家裡寄東西來了吧,小姑娘一定想家了。”
謝芸錦禮貌地笑了笑,忽然眼神一定,視線落在她係頭發的方巾上。
那不正是她被王水秀偷走的那條?
雖然當時她誇張了價錢,但這條方巾確確實實是謝父在海市出差時買給她的,那會兒她還嫌棄謝父的眼光,說挑得花樣太素了,像上了年紀的人才用的。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明顯,大娘被看得愣了愣,然後順著她的視線摸了摸自己發尾係的方巾,一時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是不是和大娘這樣上年紀的人不搭?我說了不想戴的,可這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就沒推脫。”
謝芸錦連忙擺擺手:“沒有,很漂亮呢,我正想著問您在哪兒買的呢,我也想買一條,可供銷社裡好像沒有這樣式。”
被這麼個漂亮的小姑娘稱讚,大娘笑得合不攏嘴:“不是咱縣城裡賣的,是我兒子從大城市裡帶回來的咧,花了不少冤枉錢呢!”
謝芸錦心下了然,客氣道:“大娘兒子真孝順。”
這年頭打電話不便宜,大家夥言簡意賅,所以排隊的速度還挺快的。
謝芸錦拿起聽筒,撥了謝父廠裡的電話。那頭傳來嘈雜的動靜,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接了起來:“喂,芸錦嗎?”
聲音裡帶著幾分驚喜和期盼,謝芸錦鼻頭一酸,眼眶瞬間就紅了。
“爸爸……是我……”
謝嚴聽到這嬌嬌的聲音,笑容頓時舒展開來,也不管來找他的工人還在旁邊,立馬就哄道:“怎麼啦,是不是受什麼委屈了,和爸爸說,爸爸給你想辦法。”
他和妻子就得了這麼個寶貝閨女,從小就寵她。妻子去世之後,好多人都勸他再娶一個,不然憑他一個大男人,怎麼把小女娃帶大?
可謝嚴不想,愣是又當爹又當媽,把謝芸錦養成了驕縱任性的脾氣。
女兒下鄉,他哪裡沒有想過辦法。自己本就是廠裡的乾部,有一定的話語權,要說給女兒安排一個職位將人留在京市也不是不行,但女兒是被人舉報下鄉的,他才不好動作。
隻能哄了又勸,才將人不情不願地送走,饒是如此也放心不下,每個月都要寄上一大包東西,生怕她在那邊缺衣少食。
於是聽到她帶著哽咽的聲音,謝嚴立刻就心疼了:“鄉下的生活是不是不好過?沒關係芸錦,爸爸會想辦法讓你回來的。”
謝芸錦忙吸了吸鼻子,拒絕道:“不是,爸爸我最近過得挺好的,你不用擔心。”
謝嚴可不相信這話,問道:“真的?”
謝芸錦重重地嗯了一聲,將最近發生的事撿好的說了一遍,謝嚴才感歎地笑了笑,道:“芸錦長大了。”
謝芸錦又問了他的身體情況,然後想到了什麼,聲音突然明媚起來,還帶著幾分小女兒的羞怯:“對了爸爸,我在這邊談了一個對象!”
作者有話要說:謝嚴:聽得我血壓都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