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斷念(1 / 2)

永琰在圓明園被賜住天然圖畫,思寧自然也跟著一起住在天然圖畫。

天然圖畫的前麵是一片荷塘,主體建築是一個方樓,樓北有朗吟閣,竹薖樓五福堂等建築,朗吟閣是賞景的一個閣樓,竹薖樓是永琰讀書的地方,五福堂是永琰的住處,福晉住在五福堂邊上的竹深荷靜,而思寧則住在庭院東麵的靜知春事佳。

天然圖畫的院裡種滿了翠竹,五福堂後種著兩棵桐樹,而在竹深荷靜的背陰處,則是種了一片玉蘭。

據傳聞,這片玉蘭是圓明園初建時所種植,被乾隆皇帝視為同庚,因此園子裡除了伺候主子的,還有一幫人被特意撥過來伺候這片玉蘭。

至於思寧住的靜知春事佳,思寧其實也很滿意,這屋子麵闊三間,後頭還有一排倒座房,穿過屋子,在靜知春事佳的東麵,便正是蘇堤春曉的觀景亭,可一覽蘇堤春曉的景色。

思寧一進屋子,便吩咐了底下人先收拾,又安置好早就睡得香甜的烏林珠,自己則是帶著綿怡,去了後頭的蘇堤春曉的觀景亭觀賞風景。

綿怡也是第一次來園子,整個人都興奮的很,一進亭子就用小手指著對岸的桃花綠柳,就想要往亭子的邊上跑。

得虧她的乳母眼疾手快,拉住了綿怡,思寧嚇得不輕,上來就拍了拍他的小屁股:“真是個淘氣的,在園子裡可不能亂跑。”

綿怡有些委屈的撅了撅小嘴:“額娘,花花。”

思寧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自打去年冬天帶他賞了回梅花,這小子就每次見到花都要摘一朵給思寧,勸也勸不住。

思寧有時候都不知道該是高興還是懊惱,隻能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好孩子,咱們就站在這兒看花,就這麼看著額娘心裡也高興,不必摘一朵放在跟前。”

綿怡壓根不懂這些,拉著乳母的手就道:“你去,摘!”

乳母一臉為難的看向思寧,思寧悄悄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我帶著他。”

乳母點了點頭,這才退下。

思寧想著轉移綿怡的注意力,便拉著他的小手去了院裡看竹子。

天然圖畫的竹子種的很是雅致,青翠欲滴,錯落有致,讓人站在那兒就覺著清爽。

結果剛看了會兒竹子,跟著福晉住在竹深荷靜耳房的沈佳氏也出來了,她笑著與思寧打招呼:“姐姐好興致,屋子裡都收拾妥當了嗎?”

思寧笑了笑:“正收拾呢,我看著亂糟糟的,就帶著綿怡出來走走。”

沈佳氏抿著唇笑了笑:“今兒天氣好,出來走走也不錯。”

說完指了指竹深荷靜的方向,悄聲道:“福晉已經歇下了,我還想著過去請安,如今隻怕也不能了。”

思寧看了眼福晉的屋子,沒說話。

這一路過來,這般顛簸,福晉又懷了身孕,隻怕也累得夠嗆。

“還是等明日再說吧。”思寧對沈佳氏說了一句。

沈佳氏點了點頭,心裡卻在琢磨,隻怕福晉這會兒也不想見到她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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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佳氏這話卻是想對了,喜塔臘氏這會兒的確是沒心情見這些妾室。

今兒一天顛簸過來,她身上已經很不舒服了,躺在榻上動也不想動。

玉秋姑姑端了安胎藥過來,這才勉強起身喝藥,等喝完了藥,胃裡更難受了,一直乾嘔。

玉秋姑姑站在一邊眉頭緊皺:“福晉,太太那邊已經有消息了,太太說那藥您可以繼續吃,對您以及對您腹中的胎兒都有好處,至於彆的,她想進宮一趟和您好好說。”

喜塔臘氏聽著這話,麵上有了幾分緩和,她點了點頭:“我如今這個樣子,讓額娘進宮一趟,想來十五爺也不會不答應。”

玉秋姑姑歎了口氣,福晉不知內情,十五爺那邊的態度還真有些說不準,不過她也不準備把這事兒告訴福晉,因為告訴她也沒什麼用,反而還會讓她多想,還不如等太太入宮之後,讓太太和福晉說。

玉秋姑姑存下了這個念頭,也就不再多言。

一直等到下午,永琰終於回來了,即便是到了園子,他還是該讀書讀書,該上學上學,在清宮,他們這些皇子,一年也就隻能有三天假。

永琰回來之後,原本想去書房看會兒書,結果剛一進來,就被福晉跟前的太監羅全安請了過去。

永琰心裡有些不耐煩,但是想著福晉還懷著孕,到底也沒拒絕。

等進了竹深荷靜他便看見福晉側躺在裡間的榻上,麵色有些發白。

想著今日的顛簸,永琰心裡到底緩了緩:“福晉今日沒累著吧?”

喜塔臘氏聽著這話,眼圈一下有些發紅,她已經許久沒聽過永琰對自己說過軟和話了。

“多謝爺關心,妾一切都好。”

永琰心裡歎了口氣,他其實也想著與福晉能夫妻和睦,相敬如賓,隻是可惜,這點願望到底也沒能實現。

一時之間,兩人之間倒是有些冷場。

最後還是喜塔臘氏先開了口:“今日請爺過來,也是有件事要與爺商議,妾身懷孕也有五六個月了,心裡總有些不踏實,便想著見一見妾身的額娘,不知……”

之前喜塔臘氏還是很自信的,但是當真正見著永琰的時候,她心裡這才生出幾分忐忑,說話也沒了底氣。

永琰皺了皺眉,但是最後卻並沒有反駁:“既如此,那就請喜塔臘夫人進園子一趟吧,隻是她到底是外命婦,總是進出大內總也不好,福晉心中也要有數。”

喜塔臘氏雖然明白這話沒錯,但是到底心中還是生出幾分酸意,她垂眸,遮掩住眼底的傷感,點了點頭:“妾身明白。”

說完這事兒,永琰自覺也沒其他事情好說了,便站起身要走:“要是沒彆的事兒,那我就先走了,福晉好生歇息吧。”

眼看著永琰離開,喜塔臘氏張了張嘴,卻到底沒把話說出口,她目送著永琰出去,心中卻忍不住生出一陣悲哀,什麼時候,他們夫妻竟然走到了這一步,四目相對,卻已經無言以對,隻剩下幾句客氣話,生疏的仿佛陌路人。

喜塔臘氏眼圈又是一紅,心中隻餘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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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王佳氏進了園子。

喜塔臘氏派了玉秋姑姑親自去迎,一路過來,王佳氏心中有多複雜且不提,等到了天然圖畫,進了竹深荷靜,見著了喜塔臘氏,王佳氏的眼淚就下來了。

若說上次來的時候,隻是哭女兒受了苦,那這次哭,就是對女兒未來的擔憂和不安。

喜塔臘氏見著額娘哭了,自己也流了淚:“額娘,您終於來了。”這話說的極委屈,仿佛還在閨閣時一般,受了委屈便想著找母親給自己撐腰。

王佳氏心裡也難受,自己金尊玉貴養大的姑娘,最後落到了這個地步,她心中恨自己不該在閨中的時候多慣著她,也恨當時不該為了榮華富貴將女兒送進宮。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就得硬著頭皮走下去。

王佳氏使了個眼色,喜塔臘氏立刻很是乖覺的讓屋裡伺候的人都下去,隻留了玉秋姑姑一個人在屋裡。

等人一走,王佳氏第一句話就是與喜塔臘氏開門見山:“我的兒,你和十五爺,到底是怎麼回事?”

喜塔臘氏說起這個也很委屈:“十五爺也不知怎麼了,自打上次之後,就對我極為疏遠,哪怕我放低了身段迎合他,他也對我冷冰冰的,額娘,我如今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樣才能讓他滿意了。”

王佳氏歎了口氣,撫了撫女兒的發鬢,在閨閣中的時候,她為了女兒找了不少方子,養了一頭烏黑油亮的頭發,可是如今才進宮幾年,這頭發已經有些枯黃了。

“打今兒起,你便不能再指望十五爺了,你如今在這宮裡的指望,就隻剩你肚裡這個孩子,若是個男孩,那你就下輩子有靠,若是個格格,你也不許犯軸,一定要好生待她,額娘現在不求彆的,就求你安安生生的過一輩子。”

喜塔臘氏聽著這話隻覺得心酸,流著淚道:“額娘,十五爺並非什麼冷酷無情的人,或許等我有了兒子,他就能回心轉意。”

王佳氏心下一沉,真是沒想到,她這樣的人竟也能生出一個情種,身處皇家內院,還在求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王佳氏不想再讓女兒心存幻想,直接道:“之前怕你聽了難受,但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也不得不與你把事情說清楚了,你之前用藥的事兒,十五爺隻怕是知道了。”

喜塔臘氏整個人都呆住了,她真是萬萬沒想到,自己最懼怕的一件事竟然從自己額娘的嘴裡說了出來。

她有些慌:“額娘,您彆騙我,十五爺怎麼會知道呢?他若是知道了,怎麼還會與我這般客客氣氣的。”

王佳氏歎了口氣,自己這個傻閨女啊,怎麼就遇上了十五爺這樣城府深的,真真是前世的冤孽。

“你可曾記得你有孕之後,王太醫曾給你診過脈?前幾日我見了一回羅太醫,他說,前段時間,十五爺曾召見過王太醫,而且那一次召見,並無脈案,可見叫他過去並非是診脈,你說說,若不是為了看病,他無緣無故找王太醫作甚?”

喜塔臘氏的臉色瞬間慘白,她現在就算是想要欺騙自己也不成了,想著這段時間一來十五爺對自己的生疏,喜塔臘氏隻覺得哭都哭不出來。

看著自己女兒這樣,王佳氏何嘗不痛心,可是她明白,長痛不如短痛,沉珂就要下猛藥,若是不能斷絕了女兒心中的那點念頭,她就會為了那點虛無縹緲的情分,繼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王佳氏,或者說喜塔臘家已經不能再讓喜塔臘氏再這麼任性下去了。

喜塔臘氏心像是油煎一樣,隻覺得痛的厲害。

她難受的不是十五爺知道了自己做的事兒,而是哪怕十五爺知道了那事兒,卻一點都沒與自己說什麼,隻是不動聲色的疏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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