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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昭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來看葉司予打球賽。印象中上一次還是在初中,市體育館,他們尚且在二十五中的陣營,對手是附中的顧雲川。

短短幾年時間而已。

附中校隊的實力太強,比賽幾乎一路壓到尾,攻勢太猛,配合得又默契,三中差距有些大,一如比賽前預料的那樣,根本沒有還手餘地。

籃球比賽最好的一點是,即便不熟知規則,但卻完全不耽誤觀感。身處在這樣的大環境之中,遲昭的情緒也被充分調動起來。全程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葉司予身上,除卻他是她男朋友的關係,還因為他確實是場上不可多得的關注焦點。運球,上籃,動作一氣嗬成。不需要多餘的叮囑,一眼看去自然而然最先看到他。

遲昭這樣一竅不通的人,都明顯感覺得出葉司予在校隊的進步。那份榮光甚至連前輩們都掩蓋不了。

附中複賽第一場,以絕對碾壓的戰績勝出。

葉司予和隊員們擊過掌下場。雖然比賽贏得輕鬆,上下兩場還是消耗不少體力。附中的休息區一早放著幫助恢複能量的功能型飲料,喬琦順手扔給葉司予一瓶,葉司予卻沒接。

喬琦看向他,卻發現後者正朝著看台上張望。

葉司予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遲昭。他笑起來,徑直向著她走去。

喬琦:“……靠。”

喬琦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葉司予毫不避忌地走到遲昭身邊,接過她手裡的瓶子。兩個人有說有笑,完全不在意周遭有意無意的打量。喬琦認識遲昭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見她這麼開心。

是真的很開心。

喬琦酸了,手上握著的塑料瓶咯吱咯吱作響,剛到手的勝利也沒有那麼讓人喜悅了。

程琪幸災樂禍,過去一伸手搭在喬琦肩膀上,身上的熱氣和汗臭也一股腦湧來,讓喬琦頗為嫌棄。

“這次該放下了吧。”

喬琦“嗬”了一聲,到這種時候仍舊死鴨子嘴硬:“小爺我字典裡就沒有放棄這個詞。”

程琪不以為然:“那你是買到了盜版。”

喬琦:“……”

*

不管怎麼說,複賽之後葉司予和遲昭的關係已然算是半公開。或許連老師也隱隱約約有所耳聞,但兩個人的成績擺在那裡,就算被叫去說教也論不出更有新意的話題,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不管。其他學生就更沒話可說了,到了六月,高三一走,他們就是實質上的高三生,慘烈的淘汰賽即將落下序幕,哪還有心思去管年級第一的八卦。

高二就在這樣的氛圍中結束了。

而對於那一年的高三生活,和前世一樣,遲昭並沒有太多的記憶。

附中對高一高二的管理向來比較放鬆,但對高三就不是這樣了。從九月的開學典禮到百日誓師大會,印象裡隻剩下機械地複習,刷題,考試。遲昭雖然不像班裡其他學生天天學到淩晨三四點,但在學校同一的作息下,也是忙得連軸轉。

等再回過神來,春暖花開,已經到了四月份。

附中因為競賽考的太好,連著兩年得到H大保送名額。這和前世一樣。遲昭本來沒怎麼在意這件事,直到周一的早晨,她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才得知今年的名額給了她。

遲昭微微錯愕,有些沒回過神。

班主任笑道:“很意外嗎?給你其他同學才都覺得實至名歸。”

遲昭很快調整過表情來。班主任將保送需要的材料通知給她,臨了送她走時說道:“你是我帶過這麼多屆學生以來最優秀的一個,這是你應該得到,我很替你驕傲。”

遲昭說了句謝謝,抱著材料剛走開兩步,實在沒忍住又折身回去,問了她老師一個於理不合的問題。

“為什麼不是顧雲川?”

前世的時候遲昭一整個高三大小考試名列第一,但卻在保送時候輸給了顧雲川,原因是顧雲川的履曆太漂亮,除了高考,擔任學生會會長,組織各種校內活動,參加各類比賽。綜合考慮下來,連遲昭都不得不承認他才是真正應該得到這個名額的人。

班主任聽她這麼問,倒也沒覺得不妥,畢竟兩個人都太優秀,有時甚至優秀到老師們都會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來。

班主任據實道:“你們兩個綜合評價來看其實是不分上下的,學校其實三月底就拿到了名額,隻不過一直確定不下來。顧雲川他不知道從哪兒聽了這個消息,主動找我說他放棄這次機會。”

遲昭蹙眉:“放棄?”

“他說是有出國留學的打算。”

原來如此。

他還是像前世一樣選擇了出國。

遲昭釋懷了,和班主任道了謝,轉身離開。

回到班裡,顧雲川像是一早就清楚發生了什麼,問她:“確定了?”

遲昭點頭。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顧雲川問。語氣一如往常地溫和。

“大概還是留下來待到高考前吧。”遲昭道,“反正就最後一程路了。”

顧雲川嗯了一聲,沒再多言。

*

遲昭拿到保送名額的消息不脛而走,一下午整個年級都知道了。

對下麵幾個班來說這種事不痛不癢沒什麼影響,但對前麵幾個尖子班來說就不一樣了。到了這個關頭,經過快一年的題海戰術折磨,大部分都奄奄一息,聽到有人先行逃離火海,五味雜陳,羨慕的,眼紅的,比比皆是。

遲昭自願將座位換到了最後一排,將自己原先的位置空出來給其他有需要的人。整整三年,除了例行的左右排輪換,她和顧雲川就沒變過地兒。退到後排,遠離了熟悉的視野,像是進入一個全新的世界。

遲昭從未有一刻會比現在更清晰地感受到,高中真的要進入尾聲了。

最後兩個月,遲昭換了一種生活。周邊的同學不再隻是低頭默不作聲刷題,爭分奪秒到生怕一瞬間的差池就掉下來。後排的學生成績普遍沒有那麼拔尖,拚命的勁頭也自然沒有前幾排的人那麼足,晚自習甚至還有人忙裡偷閒悄悄用手機來看電影,在桌沿上一摞一摞練習題高塔的掩映下,隔絕出一個隻屬於自己的小天地。

而遲昭脫離了刷題大軍的苦海,倒也沒閒著,她開始溫習大學的知識點,順帶就是陪葉司予用手機聊聊天。

高考在六月中旬。

頭天下午一結束考試就下了雨。不知道是不是趕巧梅雨季節的緣故,每年高考都是在這種陰雨天氣下開始的,搞得學生中都有新型都市怪談出現,說是老天替這些即將各奔東西的學子在哭。

六月注定是屬於告彆的。

高考三天遲昭和放假在家的葉司予一起進行了第一次的外出旅遊。走之前遲昭將自己和葉司予的關係告訴了遲爸,遲爸驚訝了好幾天,一想起來就覺得自己可能是出現幻聽了。

遲昭和葉司予確定下關係後,葉司予沒少往遲家跑,遲爸心大,還挺樂嗬的,覺得這孩子有心,都畢業兩年了還惦記著他這個老師,沒想到原來是暗度陳倉,真正惦記的其實是自家閨女。

遲爸難受了幾天,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他是個沒成算的,遲昭可不是。某種程度上講,遲爸比相信自己還相信遲昭。

而遲昭和葉司予也沒去多遠,就是在附近的城鎮走了走。畢竟葉司予就三天假,太遠的地方也去不了。

遲昭回來後沒多久就接到班群通知,定在後天拍畢業照。

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陸可萱早早約了遲昭一起去學校。

後天是周三,他們九點到校,學弟學妹們還在上課。

陸可萱和遲昭一起將學校前前後後轉了一遍,到了時間去前麵排隊時,小姑娘眼睛都紅了,和遲昭說有空常聯係。

誰都知道這隻是一個空洞不具備任何有效力的說辭,情緒價值高過一切。但遲昭點點頭,伸手抱了一下她。

陸可萱和葉司予一樣,對遲昭來說都是意料之外的禮物。高中三年,她和初中許美靜一樣,成了遲昭唯一的朋友。

排完隊去拍照,正好到了大課間,葉司予到操場去找遲昭。

遲昭按照班群約定好的,穿著夏季校服,百褶裙及膝,上身是白襯衫,甚至還打了領帶。遲昭的領帶因為係得匆忙沒係好,葉司予瞥了眼,伸手替她擺正。

“你記不記得高一運動會?”葉司予垂眸問她

“怎麼了?”

“我當時的號碼牌帶歪了。”葉司予慢慢道,“你忍了半天沒忍住,伸手替我帶好。”

遲昭笑了:“有這回事嗎?

葉司予笑著搖搖頭,說道:“畢業快樂。”

遲昭輕輕應了一聲。

“中午一起吃飯吧,我出去找你。”

“好。”遲昭道,一語雙關,“我等你。”

葉司予先回去了。陸可萱見遲昭落單,重新迎過來,嘖嘖:“你不知道有多少女生羨慕你。”

遲昭笑了笑,未置可否。

“我們去拍照吧。”

沒有人說,但人人都知道這一切就到此為止了,所以今天的大家格外放得開,不管平時說沒說過話,都拉過來聚在一起拍照。遲昭被迫跟不同的人合影,有一些她還能記得是班上同學,另一些則完全沒印象,應該是其他班渾水摸魚找上來的。甚至喬琦都不知道從哪兒跑來借故跟遲昭拍了一張,美滋滋說以後要拿這個去氣葉司予。不過他說這話,多半是在玩梗。喬琦一年都沒和遲昭說過話了,放棄不放棄的,也隻是給自己曾經那份喜歡的感情一個留念。

他也是第一次好好追一個人。雖然遲昭不這麼以為。

和二班的人合照時,遲昭才知道舒詩瑤沒來。

據說和中考一樣,她高考發揮得同樣有點糟糕,沒什麼心情來參加畢業典禮,連合照也缺席。

與其說是耿耿於懷自己的發揮失常,不如說是不想見到春風得意的優勝者。不管是遲昭還是其他人。

遲昭還看到張莎莎和莊敏在一起拍了照。是張莎莎主動破冰邀請的,莊敏很靦腆,不過還是同意了。莊敏比高二還瘦了一些,剪了短發,高考完剛好及肩,一如既往地文文靜靜。兩個女孩肩並肩站著,笑意盈盈,仿佛真的一笑泯恩仇。

陸可萱注意到遲昭的視線,也跟著去看了一眼。

遲昭笑道:“她們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