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戚十二(1 / 2)

胡公公進宮換了衣服,用香胰子淨了麵,再用香茶漱了口,舌頭底下還壓了一片雞舌香,然後趕緊去稟報,他說的繪聲繪色,特彆是沈原那些突出的地方“……娘娘是知道,奴才可有什麼見識,想著給娘娘麵上貼金,誰知道二姑娘就細細問了,然後吩咐奴才不可輕狂,娘娘隻是太妃娘娘,還不能稱呼太後娘娘。”

說著抹了一把淚,太妃連連點頭,也是眼角含淚,小皇帝是暗自點頭,沈家有了這個清醒敏銳的人,那就不會是爛泥了。

接著就是出發,“知道了舅老爺的身份,那些鄉紳官員可不要奉承?舅老爺一家也就在城裡驛站囫圇待了一天,因為家中赤貧,在城內購置了一些必備物件,舅老爺也就見了一天的人,然後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發了。”

“舅老爺一家想見娘娘想的慌,問了老奴,這怎麼走快些,老奴也就如實說了,沒有行李那官道快馬加鞭更快些,可是好歹帶著一些行李,而且小公子年紀也不大,如此行進怕是孩子吃不消,於是就選了水路,奴才還多嘴,說這一路那些想要見舅老爺的人可就見不到了。”

“舅老爺連連搖頭,說他們家就是一家種地的老百姓,哪能老是大模廝樣的見那些老爺鄉紳呢,還是快些進京為是。”

這就是說沈家隻在家鄉收了一些禮,一路上並未借機斂財,就是收禮,也隻收了一天,那是一邊準備上路一邊推不過收下的。

小皇帝臉上就帶了笑,太妃看了兒子一眼,知道哥哥的做法得了兒子的心,也就笑了。

這時候胡公公輕輕拍了自己一耳光,“該死,還是漏了一段。舅老爺臨走,給了族裡五百兩銀子,讓族老購買田地,以後產出能讓族中孩子念書,還能接濟孤寡老人。還給了自己嶽父家三百兩贍養銀。”

這也是好事啊。

小皇帝問道“那時候他家哪來的銀子?”赤貧的人哪裡拿的出八百兩來。

胡公公不好意思道“舅老爺問奴才借的……奴才說這是娘娘給的銀子,談不得一個借字,可是舅老爺後來還是還給了奴才,所以奴才還要交給娘娘呢。”

太妃娘娘一聽就知道胡公公給她貼金呢,她可沒想到給胡公公銀子,補貼哥哥等見著人也不遲,就沒想到這些,想來是這老貨自己的銀子,這麼機靈,也是應該賞的。

小皇帝對沈家相當滿意,這麼謹小慎微又低調,可見這一家不是愚蠢的,那麼將來養著也舒心,至於說幫忙,那不好意思,小皇帝壓根就沒這個想法,一家子泥腿子,有這些見識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假如碰見一家得誌便猖狂的,那小皇帝得嘔死。

接著小皇帝問起了何少堂“這又是怎麼回事?”

胡公公為難了,小皇帝道“怎麼,還有不能對朕說的?”

於是胡公公就一五一十的說了“……何少爺說自己水土不服,那老奴可怎麼辦,隻能自己去接舅老爺一家,倒是李縣令隨同一起去了,後來舅老爺一家安置在驛站,老奴也給何少爺帶了信,人家忙著開詩文會,那文人的事,老奴更不好說,加上那時候老奴得聽舅老爺吩咐,後麵的事老奴就不知道了。”

他換衣的時候小太監就把何家的事快快的告訴了胡公公,胡公公當然知道,可他也不求著何家,又何必給他們遮掩。何少堂一路都不待見胡公公,更彆說賞賜,沈原可是給了胡公公幾千兩銀子啊,因此,胡公公給何少堂下蛆,乾的一點心裡負擔都沒有。

皇帝輕輕的哼了一聲,何家雖然請罪,側重點還是何少堂生了病,沒趕上,所以才錯過了,壓根沒說連沈家一麵都沒見過!何況聽聽何家這位公子一路的作風,那裡是去辦差的,還開起了詩文會,簡直不成體統!

何家上了小皇帝的小本本。

到了晚上,沈家進京的事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何家原本打算沈家一回來就道歉,鄉下人剛進京,能懂什麼,弄些金銀綾羅就能晃花他們的眼,到時候這件事也就一筆勾銷了。

可是這幾天何家上下都圍著何少堂轉,加上何家大管事已經給沈家管家遞了銀子,單等著人家給消息,哪知道沈家管家現在自己都在頭疼,哪敢遞消息,所以何家知道的時候也晚了。

現在想要道歉,最快也得明天。

知道消息歸知道,大家不過礙著太妃娘娘的麵子,京裡大牛們是不在意沈家的,隻是刑部尚書和夫人嘀咕了一句“沈家看著也是謹慎人,倒沒興師動眾。”

進城都靜悄悄的,可見謹慎。

尚書夫人笑了“老爺還彆看不起他們,人家今天一天做出來的事,京裡也沒幾家能辦到!”

刑部尚書感興趣道“哦?說來聽聽。”

於是尚書夫人細細說了“那何家多關注沈家進京啊,還想借著沈家的梯子往下爬呢,聽說之前聯係了翡翠胡同的管事,就是為了第一時間知道沈家人何時到達,可人家進京就像老爺說的,靜悄悄的,那管事都沒得到消息,等知道,沈家人都到了門口。”

“那管事不得謝罪啊,帶著仆婢一同跪下謝罪,就被沈家二姑娘嗬斥了一通,說他們家門都沒進,管家不知也是常理,這麼一大群人黑壓壓的一跪,反倒成了沈家傲慢自大,未進門先責罰仆人了,舅老爺嚇的差點衝著那管家跪下!”

“然後管家趕緊起來,仆人也各乾各的,沈家就這麼進了門,接著聽說沈家一頓飯吃了四十八個菜!”

刑部尚書道“可見有鬼,人家剛進門,仆人都摸不準,哪裡能吩咐做這麼多菜來。”

尚書夫人道“就是啊,你猜怎的?人家把剩下的菜收拾乾淨,還添了些,送去給白都尉和那些護送他們進京的兵了,說是感謝他們一路辛苦護持。”

刑部尚書忍不住點頭“好!”

尚書夫人越說越興奮,“接著沈家整頓行李,人家從鄉下帶了三個大箱子,裡頭全是不值錢的破爛鍋碗瓢盆,聽說鋤頭都有好幾把。”

尚書道“那沈家原本赤貧,務農的人,帶上這些也是不舍的意思,這可有什麼?”

尚書夫人笑道“誰不知道啊,就有哪眼皮子淺的,會嘲笑他們什麼也不舍得扔,一副沒見過世麵的窮酸相,可你知道那二姑娘說了什麼?”

尚書道“說了什麼?”

尚書夫人把沈原的話一學“……老爺聽聽,沈家這是能小看的嗎?那些手長眼睛拐彎的,這回可是踢到鐵板了!”

以後任誰也不敢拿這個消遣沈家,否則自己就成了無知小人。

刑部尚書摸著胡子“那倒是一家謹慎明白的人,是陛下的福氣了。”

外戚隻要不昏頭,榮華富貴是沒問題的。而太妃娘娘身份不高,這外戚更是讓大臣們頭疼,要是弄回來一家子貪得無厭的小醜,那大臣們不光是頭疼,心肝脾肺都要疼了,要不然也不會拖到現在才把人接過來。

外戚永遠是大臣們不想理會,又不得不重視的一群人。

沈家人倒是高高興興的睡了,帝都這一晚上得知沈家進京的消息,有幾家沒睡好。

一家就是何家,何少堂辦出這種荒唐事,何家要是得不到沈家的諒解,何少堂以後休想能得到好的差事,再如何也得顧忌太妃娘娘的麵子,誰讓這一位是皇帝的母親呢。

原本,宮裡的皇子都是皇後的兒子,位分底的連撫養孩子的資格都沒有,但是明輝帝從小就跟著太妃娘娘一起吃糠咽菜,不對,是跟著母親生活,皇後一天都沒管過,明輝帝對太妃的感情那是極為深厚的。

太妃娘娘雖然沒有得到太後的尊號,大臣們都知道明輝帝侍母至孝,怎麼也不能把太妃當透明人,何況也就是小皇帝還沒親政,這太後的尊號暫時沒上去,將來一旦親政,母親的位份肯定會提上去。

還有一家睡不著的就是何夫人的娘家,不像何家,這一家知道消息倒也早,可惜沒早到哪裡去,一開始還抱著想先看看沈家出醜的念頭,打量著沈家出了醜,過後自己家扒拉一下,讓沈家感恩戴德,這樣也能替女兒賺些人情來,後來發現沈家不簡單,再想通知何家也晚了。

這兩家真的是一夜都沒睡好。

第二天,沈家人起床,現在早飯規規矩矩了,小米粥,肉包子,豆漿,爽脆的鹹菜,噴香的煎蛋和煎餃,一碟胭脂鵝脯,一家人吃的乾乾淨淨。

吃完了,現在乾嘛?

那時候趕路是沒法,現在又不是在鄉下,要下地,要喂家畜,要乾家務活,在這裡連碗筷也不要收拾的,沈家人互相看看,外麵也不認得,難道就這麼坐著?

沈大壽道“二妮,如今咱們乾嘛啊?”

沈原道“要乾的多著呢,今兒估計宮裡會來人,也有教咱們進宮規矩的人過來,來了咱們先要學規矩呢,還有今兒還得做些衣裳出來,要請了外頭的裁縫過來量尺寸。”

李氏道“衣裳夠穿啦,還要做,這不是浪費嗎?”

沈原笑道“娘啊,這京裡頭規矩大,咱們進宮可不能老穿這幾身衣裳,還有聽說以後要是去彆家做客,那去一家就得穿一件新衣裳,何況京裡頭的衣裳式樣也和彆的地方不一樣,到時候咱們也不能現做不是?”

李氏就心疼“哎呦喂,那可真是……糟蹋料子啊!哪裡穿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