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刹將軍九(1 / 2)

大妞果真什麼活都會,棉衣也能自己做,兩人窩在家裡點了炭盆,沈原歪著看話本子,大妞就在那邊飛針走線給沈原做衣服做鞋。

這姑娘如今吃的好,不用擔心挨打挨罵,身上臉上都長了肉,看著就壯實的很,一把子力氣不輸給男人,她如今臉上就一直帶著甜蜜蜜的笑。

沈原也不是一直衝著她嚎,隻要她不犯蠢,沈原也懶的嚎她。實在是這壯丫頭好聲好氣的話不能記心裡,隻有沈原板著臉嚎了,她才能記住。

天冷了床上要加鋪蓋,沈原還沒給她拿,這丫頭自己鼓搗了稻草就往床上鋪,做棉衣棉褲鞋襪,沈原給了兩個人的料,她給沈原做的是足料的,輪到自己就開始摳搜,也不知道她摳搜給誰。

沈原在家,家裡炭盆子不斷,她要是偶爾出門,回來那炭盆子指定熄滅了,大妞就在院子裡推磨,那驢就一個勁衝她刨蹄子噴氣。

沈原嚎了她幾次才略好些。

兩人相處都兩個多月了,大妞又不傻,自然知道這是主子心疼她,現在她身上早就沒了一開始的惶恐畏縮,眉眼舒展,身心舒泰。

沈原看著大妞心裡歎氣,外頭有的人已經開始挖草根剝樹皮度日了,有時候看了真的受不了。

她這裡確實存了不少糧,可惜這些糧救不得外頭那數不清的老百姓,就是那佘家的糧庫,沈原一個人也發放不了糧食。

把糧庫的消息告訴衙門?算了吧,衙門裡不是沒糧,他們是並不願意救濟百姓!沈原一頭把佘家的糧交出去,一頭就進了不知道誰的腰包,反正落不道百姓嘴裡。

這天,沈原忍不住道“大妞,你想過如今你家裡怎麼樣了嗎?”

大妞正在納鞋底,頭都沒抬,“咋樣都和我無關了,我爹把我賣了,死契,我不是他家人了。”

沈原“……就沒想過回去看看?”

大妞大驚失色,“您,您要趕我走?我,我哪裡做的不好啊?您,您說,我,我改!”

沈原無語,“誰說趕你走呢,外頭如今天寒地凍,好些人家都斷炊了,我就想著你會不會記掛家裡。”

大妞放下針線,她表情很怪,冷淡中夾雜著一絲恨和一點點幸災樂禍,“主子,您不知道我以前過的什麼日子,我是家中的長女,可我長這麼大就沒覺著我是一個人……從我記事起我就在乾活,什麼活都要乾,睡柴房……殘羹剩飯都摸不到,我娘說女孩兒生來就是當牛做馬給人家折磨的……以前年景好的時候也有,可我就是撈不到一口吃的……我爹喜歡打人,打我娘,打我們姐妹,隻有弟弟們是他心頭愛……我娘又說女人家挨打那也是應該的……我那兩個妹妹不是現在賣掉的,早就賣掉了,賣了給我弟弟們換棉衣,換細米白麵,我乾活實誠,沒有我,家裡地都種不好,所以哪怕有人來我家說媒,我爹也不同意,我娘又說,我生來就是還債的,我就想啊,我這債怎麼總也還不完呢,是不是得我兩腿一蹬沒了時才算還完?”

“後來村裡有個閒漢,他給我爹五百個錢要睡我,我爹就拿了錢,他不知道我力氣大,把那閒漢揍的掉了兩顆牙,閒漢不敢碰我了,我爹賠了錢,恨的不行,把我吊起來打,我娘偷偷告訴我,我應該忍著。”

“再後來家裡真的揭不開鍋了,不把我買了他的兩個心肝肉就要挨餓,就把我給拎出來賣了,我是怎麼都沒想到,我被賣到了福窩裡,我就,我就現在才知道我還是個人,我還活著呢!”

沈原“……”啥話也彆說了,她拍了拍大妞的肩膀,“行了,以後不提你家,你以後就好好跟著我吧……要是將來我也沒什麼吃的了,我就帶著你一起去討飯!”

大妞臉上全是笑,“主子你放心,我力氣大,將來我乾活買糧給你吃!”

沈原“……”我就說個笑話。

這是個實心的孩子,從小被虧待大,現在遇著個對她好的,那就掏心掏肺起來。

外頭餓殍聲聲,淒風苦雨,這個關上門的小院子裡驢都睡的噴香。

家中實在沒活了,沈原看大妞閒的要去擦房梁,她就道“行了,今兒開始我教你認字,好歹學會算算賬,會寫自己名字,我看你閒的蛋疼!”

大妞手足無措,“我,我還能學認字?”那可是大老爺才能學的吧。

沈原道“反正閒著沒事乾,我看你力氣也大,再教你一套身法,如今外頭已經亂了,會些拳腳,保命的機會也大些。”

於是一冬天,沈原就在小院子裡教大妞認字和一些簡單的格鬥術,這姑娘彆看外表粗苯,確有一顆玲瓏心,學的像模像樣,現在和那頭傻驢對上,兩個能鬨個旗鼓相當。

便是字一冬天也學了幾百個,名字會認了寫了,簡單的賬也會算了,實在是意外之喜。

一冬天,兩個人都沒消耗完一屋子的糧,倒是院子裡的柴火和炭用了好些,沈原不是虧待自己的主,屋裡的炭盆子幾乎不滅。

大妞一直看著自己的手指腳趾,還感歎道“這是第一次冬天我的手腳上沒長凍瘡啊!”

雖然熬過了寒冬,老百姓的日子可沒見一點好轉,那餓瘋的人什麼乾不出來,聽說就有住家晚上被人劫了的,現在城裡城外都是一片蕭條。

雖然小泉城這裡還沒見到那些兵啊將的,但是外頭打成一鍋粥大家也都知道,商路是早就斷了,都在吃存糧,那沒存糧的就得想辦法從外頭鼓搗。

沈原這裡也遇上過半夜爬牆頭的賊,都沒讓她出手,大妞拿著棍子守在牆角,翻一個進來她就扔一個出去,有兩個小賊同時翻進來,大妞一手拎一個,有一個挨著驢子近了些,被那驢狠狠踢了一腳。

幾次三番,那些賊也知道住在裡頭的人不好惹。如此,她們這裡總算清淨了,再也無人敢進來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