鰥夫(1 / 2)

秋昀走進酒肆時,王掌櫃正在吩咐店夥計上燈。

看到他過來,連忙放下手中算盤,拿著賬本笑嗬嗬地把他堵在門口,不慌不忙地做了個揖:“小盛,你可是好些日子沒過來了。”

看著王掌櫃手裡捏著的賬本,秋昀哂然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塊碎銀子,在手中上下拋了兩下,滿意地看到王掌櫃的眼珠跟著轉:“我現在能進去了嗎?”

王掌櫃笑得老奸巨猾:“盛爺開玩笑了不是。”

說著,他笑眯眯地側開身子,殷切地把人攬進酒肆,又招呼店夥計上酒:“盛爺,還是老樣子?”

從小盛到盛爺,就隔一塊碎銀子。

秋昀把碎銀子丟給老掌櫃:“欠你的酒錢結一下,多了當今日酒錢,少了回頭再補。”

“盛爺又客氣了不是。”

王掌櫃收了銀子,掂了掂分量,一雙眯眯眼頓時笑得隻剩下一條縫。又殷勤地送秋昀入座,態度好的就差親自伺候了。

秋昀打發了嘚吧嘚吧的王掌櫃,神色複雜地打量陳設簡陋的酒肆。

屋內空間不大,隻放了四張桌椅,倒是門口擺了七八張。

“天氣這般熱,芫子你怎地跑屋裡頭來了?”

秋昀在這個世界叫盛芫。

抬眼輕掃過去,一個瘦高的男人走過來在他麵前坐下。

男人叫齊觀,有個當衙役的大舅子,算是盛芫的酒肉朋友。

穿著灰撲撲的薄衫,滿身汗臭,神情也很是焦躁:“這兩天又悶又熱,氣都喘不勻,再這麼下去,非把人憋死不可。”

“咱們這兒快三個月沒下雨了吧?”

“差不多吧。”齊觀撩起衣擺當作扇子,使勁地想扇點涼風:“你讓平安急匆匆地找我過來有什麼事?”

秋昀神情稍頓,喊齊觀過來的是原主盛芫,而平安是盛芫的兒子。

盛芫的兒子前不久撿了塊玉質長命鎖。

在階級分明的凡世,玉,非王公貴族不能持有。且每個等級所佩戴之玉皆有所不同。

盛平安撿的這枚玉鎖,品質上等,非王公世家不能佩戴。

盛芫眼界不高,但大概也猜得到玉鎖的主人身份不凡。

他心中有盤算,便問明兒子撿到玉鎖之地,偷偷守了幾日,卻不見失主回來尋找,隻好找有些門路的齊觀,打探一下消息。

可這塊玉……

“就咱倆的關係,什麼事你直接說就是了。”齊觀等了半響,不見他開口,急躁的直言坦誠。

“沒事就不能找你?”秋昀收回思緒,餘光瞥見店夥計舉著托盤過來,搖頭道:“咱……哥兒倆有些日子沒在一塊喝酒了,正好我難得回來,就讓平安去邀你過來小聚。”

齊觀咧嘴一笑,握拳錘了下他的肩頭:“既然你做東,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氣了。”

店夥計送來三碟下酒菜和一壇酒。

齊觀迫不及待的打開壇口,倒了兩碗酒,端起酒碗噸噸噸一口喝乾,打了酒嗝,一抹嘴巴,道:“痛快!”

秋昀跟著端起酒碗,卻見碗中酒液渾濁不堪,放在鼻端輕嗅,酒味濃烈刺鼻,熏得他腦仁發昏。

小抿一口,入口辛辣刺激,喝進肚子,燒腸刮肚,火辣辣的。

他忍著腸胃灼燒感,放下酒碗,夾了顆花生米,放在嘴裡嚼得嘎嘣脆。

齊觀一碗酒下肚,滿足了肚子裡的酒蟲,浮躁的心也緩和了不少:“有陳家照應,你這日子過得倒是舒坦。”

秋昀笑而不語。

盛芫是個鰥夫,上無父母,下有一子。

為人好吃懶做,能活得這般舒坦全靠嶽家。

盛芫還沒出生,父親就因病去世了,靠母親一手養大。

母親憐惜他從小沒父親,對他寵得毫無底線。

等他年紀到了,靠一張出色的皮相和利索的嘴皮,哄得鎮子上米行陳家的小姐非他不嫁。

娶了陳家小姐,盛芫也算是雞犬升天了。

帶著老母親從村子裡搬到鎮子上,嶽父還為他在自家米行尋了個差事。

奈何盛芫這人實在是懶散慣了,吃不得苦,乾了沒幾日就喊累,撂挑子不乾了,整日哄著妻子從娘家拿好處。

盛芫知道嶽父一家瞧不上他,但那又如何?

隻要他好生對待妻子,牢牢守住妻子這顆金蛋,嶽父嶽母就不會虧待他,後半輩子也有了保障。

可他算盤打得再響,也無法挽救因難產而亡的妻子。

妻子一死,連接陳家的橋梁斷了,盛芫的富貴夢也碎了。

但命這東西……玄得很。

嶽家雖然恨他沒照顧好女兒,卻也心疼女兒留下的唯一血脈。

雖然出手不如妻子在世時大方,卻也不會少了他的吃喝。

盛芫多精明一人?

他清楚沒了妻子,小舅子又尚未娶親,二老看在外孫的份上短時間內會對他照顧一二。

但等小舅子娶妻生子,二老有了親孫子,那點情分肯定會慢慢變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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