鰥夫(1 / 2)

——喔喔喔!

夜色尚未褪去,突地一隻公雞高亢嘹鳴,喚醒沉睡一夜的盛家村。

村子陸續亮起幾盞零星燈火。

燈影婆娑,驚得雞鳴狗吠接連不斷,跌宕起伏,衝破沉睡的暗夜,迎來蘇醒的黎明。

晨曦照耀,破開薄霧,灑將於行走在田埂上的一道人影身上。

河灘邊有不少婦人蹲在青石板上邊漿洗衣衫,邊閒談村中各家八卦。

盛家村依山傍水。

村後是連綿起伏的山脈,村前有一條河流,從山上流淌而下,穿村而過,將村子隔絕在山腳下。

時值七月中旬,山中引流而下的清泉寒氣仍然很重,卻影響不了婦人們一顆八卦之心。有眼尖的婦人瞧見河對麵田埂的人影,不確定道:“那是盛芫吧?”

說話的是盛二狗他娘。

盛二狗是盛平安的玩伴之一,兩家又相隔不遠,偶爾會有接觸。

“盛芫?哪兒呢?”

眾人循著二狗.娘指的方向望去。

就見河對岸,身著藍布寬袍的男人背著竹樓不徐不緩地在行走在蔥鬱的田野。距離較遠,眾人看不真切,但從身形和衣著能辨彆出男人身份。

“芫子!”二狗.娘放下棒槌,提氣喊道:“你這是打哪回來啊?”

響亮的大嗓門傳到對岸。

秋昀頓足,循聲望去,見河邊蹲著一排漿洗衣裳的婦人,其中一身形微胖的婦人揮手——那是盛二狗的娘。

他唇角一揚,抬手指了指身後的大山,意思是剛從山上下來。

得到回應,河灘上的婦人們好奇地交頭接耳。

“二狗他娘,你說盛芫跑落英山去乾啥?”

“這個我知道,我男人前幾天上山收陷阱,看到他在山上采什麼晨露。”

“晨露?采這玩意兒作甚?”

“聽說是用來泡茶還是釀酒,瞎講究。”

“啥?釀酒?那點玩意兒能釀出個啥玩意來?”

“我聽族長家的大媳婦兒說,鎮上小姐夫人都用晨露泡茶,能駐顏變美……”

“你說的這麼玄乎,我咋聽著像是你編出來的呢?”

“大智媳婦兒娘家就鎮上的,她說的還能有假?你看看芫子,就是因為芫子他娘從小采露水給芫子喝,才叫他長得這般俊俏。”

與此同時,越過竹橋的秋昀迎麵碰到一個端著木盆的女子。

女子一身著縞素,鬢帶白花,嬌弱的麵容裡藏著一絲化不開的憂鬱。輕薄的長裙被晨風吹起,帶起凝結在草木上的露珠,隨風翻飛。

秋昀看著她忽地停下的腳步,自覺地後退幾步,與她拉開距離,待人走遠,這才抬步回家。

這位女子便是丁大的娘子宋三娘,也是盛芫垂涎的對象。

寡婦門前是非多,宋三娘長得柔弱無依,家中又無男人,所以宋三娘平時深居簡出,也鮮與村中人打交道。

秋昀背著竹簍走到自家門口,就聽得院牆內傳來陣陣笑聲。

聽著聲音略微耳熟,他心一動,快步走進去,就見一襲青袍的陳鶴舉著盛平安玩舉高高,一旁陳婆子的眼神隨著陳鶴的動作上下轉動,那神情,生怕陳鶴一個不小心把盛平安給摔了。

“錦之,你怎麼來了?”

秋昀取下背上的竹簍,遞給小廝陳忠良,又吩咐小廝把裡麵的花瓣清洗瀝乾水,這挽起袖子顧自朝後院走去。

後院緊靠山腳。

他因勢截流,用竹子搭了一個活泉水池和簡易洗手台。

陳鶴背著玩儘興的盛平安跟過來:“過來看看你和平安,順便看看你們村田裡的稻穀如何。不過,姐夫,你這裡變化也太大了,上次來的時候,你這還空蕩蕩的,不過兩月工夫,便煥然一新,我差點都沒認出來。”

秋昀彎腰用清涼的山泉水敷麵,衝去臉上汗水,用布巾潔麵,這才轉過身:“閒來無事,便收拾了一番。”

陳鶴打量著滿園移植的山花果樹,走到泉水池,望著池水裡的遊魚,驚歎道:“這可不是簡單收拾,雖比不得底蘊之家雅致,此時看著也略糙,待花開時節,卻也另有一番‘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的閒適之感。姐夫,你倒是會享受。”

誇完景致,他似是想起什麼,抬頭疑惑道:“我還聽平安說,你在釀什麼果酒和百花酒,你何時懂得釀酒手藝了?”

釀酒是門手藝。

時人靠手藝吃飯,非嫡親血脈和弟子不外傳。

但秋昀會釀很多靈酒。

原理差不多,都是發酵、烤酒、儲存、勾兌。

他既然用了盛芫的身體,就隻能做一些儘量貼合盛芫性格的事——酒。

畢竟盛芫除了臉和嘴,身無長處,連字也識不得幾個。

秋昀把盛平安從他背上抱下來,讓平安先去玩,然後帶著陳鶴來到前院竹亭。

婆子端來茶具,他示意陳鶴先坐,取出茶餅研碎,再點燃碳火煮晨露,不多時有淡淡水霧升騰,放入茶末,霎時,茶與水交融在一起……

水霧升騰,茶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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