鰥夫(1 / 2)

魏桁那時還不叫魏桁。

不過是冷宮裡人人皆可踩上一腳的野種,自然不配擁有名字。

常林……

常氏先祖當年助先帝開疆破土,而後代也是戰功無數,人才輩出。

延續至今,雖不如先祖,然底蘊威望與勢力是其他望族難以望其項背的,便是當時在位皇帝,也要避其鋒芒。而常林是常家嫡係唯一男嗣,其尊貴身份可想而知。

天啟五十一年的上元節,宮中設宴。

常林之父忠勇侯攜妻與子進宮赴宴。

宴會過半,常林借口如廁,躲在禦花園池塘邊的一棵柳樹上醒酒,忽聽一陣腳步聲與粗言穢語傳來,皺眉望去,就見月光下,一衣衫襤褸的少年捂著什麼東西匆匆跑來,身後跟著一滿臉橫肉的太監。

少年形如枯槁,體力不支,三兩下就叫那太監追上了。

太監揪著少年的耳朵,從他懷中拽出幾塊糕點,罵罵咧咧地把人拖到池塘邊,摁著腦袋塞進水裡。

從太監的言辭中,常林聽出這少年便是昔日與宮中侍衛偷情的貴妃所產下的‘野種’,而這太監是禦膳房的廚子,這般對待少年,是因少年趁著今日宮宴禦膳房忙碌,便趁機偷食物,叫太監逮了個正著。

若是往常,常林不會管,但今日這太監不走運,打擾到了他,所以他從柳樹上跳下來,一腳把那太監踹下池塘,順手拎起那少年,丟在岸邊便走了。

不過隨手為之,卻不想那少年自此糾纏了上來。

一來二去,常林從一開始的不屑到動容,再到最後的動心。

心動了,常林便把他納入翼下,由此少年也進入了皇帝的眼。

然少年的存在是皇帝的恥辱,皇帝忌憚常氏,又不得不認下這個兒子,為其取了個‘桁’字。

桁,一種夾在犯人的頸上或腳上刑具。

為他賜下這個字,可見皇帝對其有多厭惡。

常林為他憤怒,可他卻不在乎,還笑著安慰常林,說桁,木行也,木在左,行在右,彼此相伴,永不分開。

這番言辭,猶如告白,倆人在一起了。

隻是二人關係注定不能為旁人所知,因常林之父性格固執守舊,視斷袖為不齒,而他又是嫡係唯一男嗣,若叫父親得知,打斷腿逼.迫他娶妻是輕,重則會直接把他丟去邊疆,叫二人永不能再見。

倆人以知己好友往來,因此魏桁時常出入常府,認識了常林之妹,常芝。

常芝與常林為一母同胞兄妹,彼此也隻差兩歲,關係極好。

常芝是個英姿颯爽的女子,喜歡舞刀弄槍,然時下以柔弱為美,如她這般剛烈性子,在圈中並不受待見。她也不屑與其為伍,比起與那些說話總要繞幾個彎的小姐們,她跟願意與兄長和魏桁一起。

久而久之,便看出了兄長與魏桁的關係。

常芝敬仰的是如她父親那般英武不凡的男子,然京城世家公子,皆好塗脂抹粉。

她看不上,便與兄長和魏桁開玩笑,說日後她若找不到如意郎君,便嫁給魏桁替倆人掩護。

不過一句戲言,卻在常林上了戰場後,魏桁上門提親成了真。

魏桁說服常芝的理由是皇帝要為他賜婚。

他心中隻有常林,不想娶他人,要等常林回來。若日後常芝有了心慕之人,他會寫和離書。

常芝嫁了。

可在洞房當夜,她卻昏迷了過去,待醒來,已與魏桁促成好事。

魏桁沒有解釋,而是跪在地上請求常芝的原諒,之後又抓.住了給二人下.藥的人。

下.藥的是皇帝以前賜下的侍妾,本意是魏桁從不碰她,她心生嫉妒,便迷暈常芝,自己代替,不想失手了。

常芝又怒又恨。

她恨侍妾毀了她的清白,叫她辜負了兄長的信任,又遷怒魏桁有了兄長,竟還在後院養侍妾。

“你在想什麼呢?”薑霖抬起手在丁元眼前揮了幾下,“叫你幾聲都不應。”

丁元閉上眼,捏緊拳頭:“此事我意已決,你不必再說。”

說罷,他睜開眼,大步離去。

他為何一直不喊雲王一聲舅舅?

便是因為這些事。

魏桁坐到到攝政王的位置時,不過二十五歲。

這般年紀,身後又無朝臣支持,如何成功的?自是因為常林。

當年在邊關的常林得知心上人娶了妹妹,還當那是權宜之計。

可等他回來,才知妹妹與心上人有了夫妻之實不說,還孕有一子。他憤怒且痛苦,可麵對愛人的眼淚與哀求,他又心軟了。

為了妹妹,他忍痛斷了與魏桁的關係。

一個人默默地承受痛苦,隱忍地愛著魏桁,在皇帝去世,幼帝登基後,助魏桁坐上攝政王的位置。

然魏桁掌握大權後,首當其衝便是拿常氏開刀。

短短兩年,忠勇侯戰死,忠勇侯夫人殉情而死,常氏旁支精英子弟因各種意外喪命,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都沒能叫常林醒悟,還當魏桁是當年那個需要他保護的少年。

直到他的走丟,常芝鬱鬱而終,魏桁為了權衡朝堂另娶,常林這才幡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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