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那個盤坐在地上的人為中心,地麵上亮起無數交織在一起的線光。像一個陣法。
而後,在光的照耀下,伏在地上的兩個人……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最後成了兩具乾屍。
地
麵上的光線變得血紅,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它們將那兩人的血液掠奪後,輸送給中間盤腿而坐的那人一樣。
光不僅照亮了這一幕,也照亮了中央那人的臉。
白衣黑發,眉心一絲火焰般的紅痕。
他睜開眼,看了過來。暗紅色的眼珠像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霧氣似的光。
隨著他的睜眼,無形的壓力鋪天蓋地而來。氣機被鎖定的感覺,無法動彈。
謝蘊昭把方小郎護在身後,握著刀柄的手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
她在心裡深呼一口氣,嚴肅地默念:
——臥。槽。
——臥了個大槽。
人一生中,總會有些時候覺得彆人很倒黴,又有些時候覺得自己很倒黴。
前世看書,她最喜歡的角色是北鬥仙宗裡的一名天才劍修,書友們跟著石無患,叫他師兄。
師兄明明天才又好看,卻莫名被開掛的主角碾壓,連喜歡已久的師姐都被主角搶走了,她就覺得他很倒黴。
後來師兄突然一改正道未來領袖人設,跑去墮魔作天作地,最後被主角斬殺,她就更覺得他倒黴。
再後來她自己穿越了,聽說未婚夫全家死於妖獸獸潮時,她覺得那個少年郎一家好倒黴。
然後家破人亡、死裡逃生,抱著刀在家仆墳前磕頭時,她覺得自家也很倒黴。生活在這個世界裡的平民都很倒黴。
也因為她見過倒黴,自己也經曆過倒黴的時候,所以常常不大喜歡看見彆人倒黴。
今天晚上花燈節,托拔刀係統的福,她單方麵認出了那個她以為早已死去的倒黴未婚夫,並發現原來他就是那個倒黴的天才師兄。
她送他一盞花燈,希望他平安長壽,至少能衝淡一點黴運。
結果沒想到……
師兄啊師兄,未婚夫啊未婚夫,你怎麼——你原來在這個時間點就墮魔了嗎?!眼珠子變紅還吸人血,這不就是書裡寫的魔族嗎!
兩個倒黴鬼相遇,必有一方更倒黴。
看來,她就是那一方更倒黴的。
謝蘊昭痛心不已。
“哈哈,又見麵了啊郎君,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好巧好巧,嗬嗬。”
她乾笑著,護在方小郎前麵,頂著那讓人頭皮發麻的殺意。無論是理智還是本能,都在告訴她,她現在打不過對方。那是一個修士,還是一個墮魔的修士,多半還是一個打算殺人滅口、會把人吸成乾屍的修士。
“其實我什麼都沒看到,真的,我是夜盲症,缺乏維生素A你懂的,很多古代人都是夜盲症,其中就包括我!”
謝蘊昭睜眼說瞎話,硬著頭皮試探著往後退,並悄悄把方小郎往後推。哎喲這小孩兒還挺沉,看來平時營養略微過剩,回去要跟方大夫說彆喂那麼多糖,小孩子吃多了糖不好。
師兄的紅眼珠子還盯著她,眉心的紅痕已經擴散成妖異的花紋,在他額頭上緩緩蔓延。
“過來。”他說著,
抬起手。
一股沛然吸力傳來,把謝蘊昭往前猛拽!
“哎等等等等大哥你不要激動……不是你彆把小孩兒牽扯進來,他人又小還虛胖,糖吃多了虛火重,沒二兩血還難吃,不夠郎君你一盤菜的!”
噗通。
謝蘊昭在師兄麵前摔了個大馬趴。
她顧不上疼,手腳並用爬起來趕快往後一看,發現方小郎沒被拉過來,懸著的心才略略放下。
一隻手伸出來,拽過她的衣領就往前扯。那雙血紅的眼睛裡像有岩漿翻滾,充滿了對食物的渴求。
謝蘊昭一直握著刀,即便被突然拉過來也沒放開。她咬著牙,一手彎曲用力擊打,一手橫過刀刃死命向前推出——
嘭。
當啷。
修士的身體對凡人來說硬得像鋼鐵,何況他身上的玄衣還是特殊的法袍。
刀被法力崩成碎片,而她手肘差點來個粉碎性骨折。
謝蘊昭痛出一頭冷汗,一時使不上力氣。而師兄已經抓開她的衣領,埋首下去咬住她的脖子。
媽噠,結果在一個仙俠的世界裡,她的死因卻是被吸血鬼放乾嗎?那還不如穿越到暮X之城裡去啦!
說起來,人類的牙齒是平的,咬起來會不會很痛?
就不能把她打暈過去再喝嗎?這是虐待動物。宰殺也要倡導無痛死亡啊!沒有人權!
數十秒過去了。
師兄還是維持著埋首的動作,唇齒也停留在她脖子上,卻遲遲沒有用力咬下去。
不是,大哥,要吃你就快點吃,一直維持著這個動作,你真的不會流口水嗎?
他開始喘氣。溫熱的呼吸噴在皮膚上;水汽吸收她皮膚上的熱度,很快就激起一小片雞皮疙瘩。
謝蘊昭才意識到,他之前果然一直都是沒有呼吸的。書裡有提過魔族沒有呼吸嗎?不記得了。
他鬆開了抓著她手臂的動作,然後改成了一個……像抱娃娃一樣的姿勢?
地上的法陣不亮了。星光和月光重新亮起來。
師兄抱著她,雙臂越收越緊。他甚至在她脖子邊輕輕蹭了一下。
當他再抬起頭,讓星月照進他的眼睛……那些翻滾著食欲和殺意的血紅就慢慢消失,重新變成如墨的黑色。
他額頭上妖異的花紋也緩緩收縮,最終又成了那一絲火焰般的紅痕。
汗水開始在他臉上滑落。他喘著氣,好像精疲力竭,眼裡充滿了疲憊和迷茫。
“長……長樂?”
他喃喃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