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昭昭其行(2 / 2)

——我的路……

她的路……

風裡一站,就是一個多時辰。

老頭子也不著急,躺在沙灘上,雙手枕著頭,看星河漸淡、東方破曉。晝夜交替,陰陽相生。

他想:領悟不出來是正常的。怎麼可能一下子就領悟了?他當年從師父手中接過星河劍,足足花了三個月才領悟出星河劍法,當時已師父已經很高興地誇他是萬年難得的天才。

那是九百年前的事了。九百年間,他確實也沒再看見誰,有如當初的自己那般驚才絕豔。衛枕流是例外,可他是劍修。他們法修向來是看不上劍修的,雖然劍修也看不上他們就是。

這些外人知道了會覺得很自戀的想法,在他腦海中平滑地閃過。

最後,日出了。

東方日出,百邪退散。即便悟不出劍法,在清修中度過日夜交替的時間,也對修道大有裨益。

馮延康爬起來,眯眼看著遠處那一輪冒頭的紅日。海島上看見的日出總是格外瑰麗,天水都染成淡紫緋紅,叫人看了九百年都不膩,還想再看九百年。

“阿昭,差不多了,回去給你下煎蛋麵……”

馮延康的聲音啞在了嗓子裡。

他的目光也凝在了眼眶中。

隻有張開的嘴

,才能將他的震驚略表一二。

在太陽完全躍出水麵的刹那,橙紅的光芒也在謝蘊昭的劍尖亮起。刹那間長劍整個明亮起來,那深沉的黑色儘數褪去,竟然成了流金的火紅!

“天生日月,昭昭其行——”

太陽的光芒與長劍的光芒交織在一起,爆發出的光芒讓馮延康也不由閉目,更不說那些飛出山峰的弟子。有人被那過分明亮的光輝刺得雙目含淚,甚至以為是敵襲。

在辰極島地下深處

,有渾身黑氣纏繞、雙目赤紅的生物陡然發出一聲無聲尖叫,憑空燒成一團烈烈火焰,轉眼灰飛煙滅。某一座山峰中,有人悶哼一聲,唇邊流下一絲發黑的血。

而在東方的海邊,隻有紅光一片。光芒之中,隻有一個人沒有受到影響。

謝蘊昭一手執劍,另一手撫過劍身。

“我的道路……是俯仰無愧天地,行事無愧於心。”

橙紅亮光漸落,白色的光芒出現在劍身,刻為彎曲的銘文。

她念出來:“此劍名為……太阿!”

太阿者,太陽也。

[檢測到受托人獲得【太阿神劍】(殘),正與【太阿劍柄】融合修複]

[修複中]

[修複完畢]

[受托人獲得【太阿神劍】,因受托人實力不足,目前等級:法寶(中品)]

謝蘊昭心裡一跳,趕快問師父:“師父,你感覺到星河劍有什麼不同了嗎?”

一句話說出,才喚醒了馮延康的神智。他理解成了另一個含義,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星河劍……不,現在那已經是太阿劍了。

“沒錯,它已經重獲新生了。”馮延康感慨不已,“阿昭,你竟然用了兩個時辰就……”

他反複念叨著。

“我當年可是……”

謝蘊昭看他沒發現,不由鬆了口氣。如果被發現太阿劍柄回來了,說不定會猜到係統的存在,到時候萬一她真被雷劈了,就太冤了。這拔刀係統還是頭一次沒問她,就擅自做了決定,不知道這把劍是不是有什麼特彆?

她順口問:“師父當年領悟星河劍用了多久?一定很短吧。”

馮延康動作一頓。

“……沒錯,短得很!”老頭子哼哼幾聲,滿臉不屑,“雖然你用兩個時辰感悟劍法,還算不錯,但為師當年隻用了……一個時辰!”

謝蘊昭信以為真,由衷道:“師父不愧是師父!”

老頭子越發昂起頭,背著手悄悄抹掉背上的冷汗。

“你還有得學呢!走了,回去師父給你多加個煎蛋。”

“師父最好了!”

*

“天生日月,昭昭其行?”

青年一怔過後,沒忍住便笑出聲。他平常含笑時已如美玉生輝,但這樣彎起眉眼時,又像春風含情、白梅耀月,讓整個世界都沉浸在了這刹那的容光裡。

換個人大約都看呆了,謝蘊昭卻早看慣了,一點不知道珍惜,

還有點不高興地給他甩臉色:“彆笑了!”

“抱歉,師妹,我……昭昭,昭昭。”他忍笑,卻還在笑,“我還未想過,這光明正大之詞還能給人如此可愛的聯想。”

謝蘊昭氣得牙癢癢,很想上去用力踩他一腳,但再端詳一下這白衣當風、姿容無雙的美青年,又覺得即便是她,也不忍心往他白瓷似的外表上橫添兩筆灰撲撲的印記。

“師兄,”她加重語氣,“你到底是不是來陪我練劍的?”</“是是是,是我不對,師妹莫氣。”衛枕流立即認錯,“師妹天資過人,自行領悟了無上劍法,我很該多多佩服才對,實在不該、不該……噗,昭昭,師妹每回用劍時,可不就是在叫自己?”

謝蘊昭“嗷”地一聲叫,認定他在耍自己,當下也不管什麼白瓷不白瓷了,拎著太阿劍就衝上去,“叮叮當當乒乒乓乓”地不停出劍。

沒錯,“天生日月昭昭其行”本來應該是一句很霸氣的口訣。

假如不是她的名字裡帶個“昭”字的話。

自從謝蘊昭領悟了太阿劍法,她就開始了每天練劍的苦修生活。但除了領悟的那一天,她再沒成功用出那太陽般的輝煌光芒。她師父說這是正常的,那天她是借了日出的時機,又在頓悟中隱隱觸摸了一絲大道氣息,機緣巧合才能那麼威風凜凜。

換言之,她目前真正的實力,還是一隻菜雞。

菜雞就菜□□,她也是一隻有理想的菜雞。

其餘交好的同門聽說她領悟了劍法,便興致勃勃登門道賀,其中以何燕微為最。謝蘊昭隻以為這位友人是外冷內熱的矜持性格,沒想到她更是個劍瘋子。謝蘊昭領悟的當天,燕微就登門來訪,說要切磋劍法,然後憑借精妙的劍法把謝蘊昭打趴下了。

劍修同階無敵,果然不是蓋的。

揍趴下了,大小姐還不大滿意,犀利地指出,這是由於謝蘊昭剛剛才正式學習劍法。在不動用法術的前提下,自己要贏她簡直太容易了。

大小姐說得興起之餘,還擅自做主,定了個一年之約,說一年後要和謝蘊昭正式比鬥一次,到時候再分勝負。

另外還有搖光峰的其餘弟子。他們似乎是覺得,謝蘊昭一個天樞真傳,竟然在搖光山腳悟道,實在是大大的挑釁,便排著隊上門拜訪,一個個都放話說要幾年後鬥法台上見。

謝蘊昭應付他們倒是很有一套。她打量一會兒那些人的修為,立刻答應下來,還捧出紙筆,要求隻和同境界的同門比試,而且彩頭不要彆的,就要靈石。

“不賭上大筆靈石,搖光多沒麵子啊!”

之後,每當她看著搖光峰,都深覺那不是山峰,而是一大顆靈石,等待她不斷發掘。

她前後接待了一大堆人,反倒是衛枕流,他那幾天正好為了師門任務而外出辦事,一個月後才回來,一回來就來找她,說是恭喜她修道有成。

謝蘊昭本來開開心心呢,結果這人一下就抓住了她內心隱秘的羞恥點,還當她麵笑出來。

怎麼不氣!

謝蘊昭把一把長劍揮出了暴雨梨花針的氣勢,眼瞧著赤紅流金的劍光鋪天蓋地,然而深處“暴雨”中的青年卻從容自若,也不見他速度多快,隻拿著七星龍淵一左一右地格擋,就輕輕鬆鬆化解了她的攻擊。

口中還有閒暇哄她:“師妹莫氣了,我送你個禮物好不好?”

“禮物?不必。你站著讓我打一頓就行。”

謝蘊昭隨口一說,不料他竟然果真站住,說:“好。”</p呼——

太阿劍停在青年胸口前方。

謝蘊昭收了劍,沒好氣:“你又耍我。”

“師妹冤枉我了,我不過想叫你消氣。”他每每這樣眨眼時,都會有種無辜之感,“師妹可是不氣了?那可要看看禮物?”

謝蘊昭懶得理他,將太阿劍收回乾坤袋,轉身就走。她師兄起初還溫文爾雅得很,現在越來越喜歡捉弄人了,難不成他其實是個白切黑?

這個玩笑的念頭一閃即逝。

不防她走得乾脆,看著她的背影,衛枕流麵上閃過一絲緊張和懊惱。

“師妹,你真生氣了?是我不好,我不該笑你。”他立即追上去,微微彎腰,墨黑的長發垂下幾縷,襯得他麵容更似白玉一般,“我怎麼做你才能不生氣?”

他的師妹斜看他一眼,走到微夢洞府的門口,一指他,說:“站這兒不許動!”

轉身“砰”地關上門。

衛枕流一時茫然,眼中懊惱更深,卻乖乖站在原地不動,心中隻怪自己一時得意忘形,逗她過了頭。

但隻過了片刻,那緊閉的房門就重新打開。她探出頭,臉上已經換了笑眯眯的神色。

“喏,給你。”

她遞來一隻木盒。木盒很簡樸,並非法器,也沒有精細的雕花。

“給我?”

衛枕流不明所以,接過來遲疑一下:“我可以打開麼?”

她奇怪道:“給你的,你當然能開了。”

他仔細瞧她幾眼,確認她剛剛那點氣憤已經徹底過去,總算鬆了口氣,隨手打開木盒蓋子,見裡麵是一隻木雕的小狗,旁邊還有一張灑金信箋,寫著:師兄生辰快樂。

“師兄生辰快樂,這是給你的驚喜!”

她嘻嘻笑著湊過來,很得意:“你剛剛是不是真以為我生氣了?不不不,我隻是要把你騙過來給你驚喜而已。是不是特彆自然,毫無痕跡?”

他又呆了好一會兒,才近乎茫然不解地反問:“我的……生辰?”

“我記得很清楚嘛,畢竟當年我最喜歡在家裡亂翻東西,那份生辰八字我都偷偷看過好多遍了。”她更得意了,“前兩年你都剛好不在,這次我本來以為又要錯過了,難得剛剛好。我也想不出送你什麼,你好像什麼都不缺,這小狗是我親手雕的,是你的生肖……就是沒什麼用。”

謝蘊昭撓撓頭:“真不是我敷衍,我想了好久,覺得還是自己親手做吧……”

“我很喜歡。”

她被打斷了話,也愣了愣,抬眼卻望進一雙波光蕩漾的眼眸。她曾無數次覺得他有一雙春日平湖般的眼睛,清幽寧靜,現在那春日卻陡然轉了夏意,烈烈如有百花在風裡盛放。

衛枕流捧起那隻小小的木雕狗,動作珍惜鄭重得不可思議。

“師妹,”他溫柔地說,“我很高興。以後……你每年都送我這個,好不好?”

“木雕……?但有點簡……”

“這個就好。”他像是笑,卻更像歎息,“這個最好。”

作者有話要說:*

注:我也母雞“太阿”這個詞本義是啥,現在我瞎說它是太陽,諸君勿要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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