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誰私藏了道君像?(1 / 2)

第71章

“《紫薇決》的運轉不能停……不,也不要分心破壞道法的流暢性。你是木靈根,順著本能就能引導木屬靈力的流轉……對,就是這樣。”

微夢洞府外,佘小川握著飛劍,認真地學習新的道法。

她已經是和光境初階的修士,也正式成為天樞的內門弟子。內門弟子沒有固定的師父,但每月有三次大課,其餘時間都自己修煉,如果有任何疑問,都可以找前輩們解答。

佘小川自然往微夢洞府跑得勤,漸漸地,院子裡的狗和鴨子都和她混熟了。

“嘎……!”

一隻黃色的大頭鴨子騎著一隻大狗跑過來,撲扇著翅膀,一頭撞向了認真感悟氣機的佘小川。它張大嘴巴,一口啃上小妖修的手臂,眼裡閃著饑渴的目光,嘴邊還流下一點口水。

“嗷嗚!嗷嗚!”阿拉斯減衝它大喊。

“可爾必達——跟你說了多少次,小川不是食物!”

謝蘊昭嘴角抽抽,一把抓著鴨子的尾巴,把它倒拎在半空。

“噶……”好香……

阿拉斯減蹲在謝蘊昭腳邊,也跟著義正言辭地指責鴨子:“歐嗚歐嗚!”

小妖修站直了,羞澀地笑了笑,一邊說“沒關係”,一邊還去摸達達的頭——然後又被鴨子咬住了手。

鴨子還發出“吸溜”的聲音。

小川另一手撓著後腦勺,傻笑道:“達達真可愛。”

“……孩子醒醒,她是想吃了你!”謝蘊昭用力拖開達達,拎著它的尾巴在空中一通狂甩,麵上卻對小川露出和藹的微笑,“小川修煉一上午一定累了,走,我們去吃些點心。”

——啊嘎嘎嘎嘎嘎嘎……

達達被甩得頭暈眼花。

阿拉斯減蹲在地上,晃著腦袋跟著它轉來轉去,把自己也轉得暈暈乎乎起來。

佘小川瞪大眼睛,認真地為鴨子求情:“謝師叔,達達不是故意的,你彆晃她啦。”

謝蘊昭扶額:這鴨子自從見到小川,每次都要張嘴去啃人家。每每想到達達在水月秘境中大嚼毒蟲的“偉岸英姿”,她就真擔心達達會把小川當條可食用蛇給“吭哧吭哧”吃了。就小川是個實心眼兒,總覺得達達在跟她玩。

“謝師叔——”小姑娘拉著她衣角撒嬌。

謝蘊昭才又彈了彈暈乎乎的鴨子腦門,把她往阿拉斯減背上一放,再親一口大狗傻笑的臉,揉揉它倆的頭:“好了,去玩吧。”

“嘎嘎嘎……”達達要死了……

“歐嗚歐嗚!”

兩小又高高興興地衝去彆地兒玩了。

阿拉斯減已經是一隻一歲出頭的少年狗。它長得有半個謝蘊昭那麼長,兩隻耳朵尖尖地豎起來,幼年時灰黑的毛皮變成了一種油亮的蒼青色,眼睛也成了晶亮純淨的藍紫色,宛如兩顆寶石鑲嵌在它漂亮的桃心臉上。

據說它還真的修煉出了一些靈氣——真是狗不可貌相!

達達來到微夢洞府後,這一狗一鴨迅速成了好友。但依謝蘊昭之見,達達鬼精鬼精,把阿拉斯減吃得死死的,要往東阿拉斯減絕不往西。達達還特彆會偷懶,絕不肯自己走路,就指揮阿拉斯減到處跑。

但也因為達達的到來,阿拉斯減終於能自己出去玩了。師父說達達的修為能與和光境修士媲美,而阿拉斯減也可以輕鬆跑過不動境修士,兩隻搭配,在微夢洞府周邊也能勉強稱王稱霸一番。

洞府裡的師父正端著盅枸杞養生茶慢悠悠地喝,聽見門口的動靜,也佝僂著腰晃了出來,問:“有昨天新做好的山楂糕,你們倆吃不吃?”

謝蘊昭愣了一下,憤憤:“什麼?我昨天問的時候不還沒有山楂糕嗎?師父您偏心,一看小川來了才肯拿山楂糕出來!”

“去去,昨天山楂糕都沒凝固好,能吃?”老頭子不客氣地丟給徒弟兩枚大白眼,又慈眉善目地對小妖修笑眯眯,“小川乖,來吃點心。”

“啊——我失寵了!”

佘小川聽師徒倆鬥嘴,聽得又傻笑一會兒,才醒悟過來,趕忙說:“不啦,謝謝馮真人,可是我還要去天璿峰。今天說好了要跟荀師叔讀書的。”

“荀師兄?”謝蘊昭心下一算:現在是二月,距離從水月秘境回來已是三月有餘,小川差不多也跟著荀自在念了三月書。

她心下念頭一轉,就說:“也好,那我送你過去,順便聽聽荀師兄跟你講什麼。”

“咦?”

“不然把你帶壞了怎麼辦。正所謂負心多是讀書人……咳咳咳,總之,就是在啟明學堂念書,也準許師長探視呢!師父,您說對吧?”

謝蘊昭回頭尋求師父的背書,卻看見老頭子眯縫著眼,口中嘀咕了一句什麼,令花白胡子都輕輕顫動;他的神色中有一些說不出的意味。

“師父?”

謝蘊昭心裡一動,直覺老頭子也許知道什麼與荀師兄相關的事。然而老頭子隻揮揮手,灑脫道:“去吧去吧,省得浪費我的山楂糕。都給阿拉斯減和達達吃,不給你留。”

就又抱著茶杯,慢悠悠地走開了。

謝蘊昭放下疑慮,和小川一起禦劍去了天璿。

小川畢業後,所用飛劍就換成了一把名為“摘葉”的上品靈器,是宗門發給內門弟子的獎勵之一。因劍身鑄有精細的葉片紋路,十分漂亮,小妖修很是珍愛這把飛劍。

她們飛得不算快,路上還遇到了一名不動境的外門弟子。那是個眼睛很大的細弱少女,眼下泛青,有些病懨懨的,踩著飛劍還出神,心不在焉,差點往小川身上撞過來。

“阿藤!”小川往旁邊讓了讓,又叫了一聲。

對方一個激靈,嚇得“啊”了一聲,瞪著眼直勾勾看過來。

“小川……啊,還有謝師叔。見過謝師叔。”阿藤喃喃地說。

“阿藤,你要去哪兒啊?”小川的神情十分親密,快活地和她招手,“阿藤,你何時有空,我們再一起修煉吧?謝師叔,這是阿藤

,是我在啟明學堂結識的好友,她人很好呢。”

謝蘊昭便也對那少女微微一笑。然而她同時也發現,阿藤的神情很有些奇怪——不僅沒什麼偶遇好友的喜悅,反而還顯出了一絲驚恐,和更多的神思不屬。

“嗯,好呀……下一回有空的時候,我們一起修煉。”阿藤勉強笑了笑,忽地又說,“小川,你是內門了……不會嫌我修煉給你拖後腿麼?”

“不會啊。”小川不解道,“我們是好友,我怎麼會嫌棄你呀?”

“啊……是,也是。”

阿藤呆了呆,又勉強笑了笑,便匆匆和她們道彆,往彆的地方去了。

謝蘊昭看著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再看小川一無所覺的、天真的神情,不禁問:“你們最近鬨不愉快了?”

“沒有。”小川搖搖頭,“阿藤也許是擔心畢業呢。她已經不動境後階了,一定很快就可以破境和光,所以才更想早些突破。我當時也很慌的。”

她言辭間充滿了對好友的信賴。

謝蘊昭回憶片刻:“我記得……你之前說是阿藤送了你道君像,就是那一位?”

“嗯!”小川笑眯了眼,“阿藤對我可好了,是溯長老、謝師叔、楚楚師姐以外,對我最好的人。”

“那她自己有沒有道君像?”

“有的呀,後來我們一起交給絳衣使了,阿藤還不大情願,差點哭了呢。”小川提起好友時口吻親昵自然,顯然真的十分喜愛那位少女。

“謝師叔……啊!!”

小妖修的聲音突兀地轉變為一聲驚呼。她原本禦劍行空,飛得很穩,刹那之間,她腳下的摘葉劍卻突然發瘋一樣顫抖起來,帶著她猛地往下俯衝而去;沒衝多遠,劍身竟然發出清脆的斷裂聲響,在半空中變得四分五裂。

“謝師叔——!”

小川才和光境,沒了飛劍,陡然便栽了下去。

謝蘊昭已然踏劍而去,眼看就要抓住小川,不想橫裡伸出一隻手,把小妖修拽了過去,穩穩攬在懷裡。

太阿劍在空中一個急轉,劃出一道散落金色碎光的火紅弧線;謝蘊昭也在這刹那間凝眸看去,正和一雙眼皮耷拉的、懶洋洋的眼睛對視片刻。

風從海上而來,往海上而去。短暫的片刻裡,兩人的沉默宛如一種古怪的對峙。

“……謝師妹,”終究是荀自在先開口,還是懶洋洋的、沒精打采的聲音,“帶著小孩子遇禦劍飛行,要更小心才好。”

被他抓著的佘小川急急抬頭:“不是不是,是摘葉出問題了……啊,我的摘葉壞了!”

她才反應過來,整個沮喪得差點縮成一團。

謝蘊昭往旁邊一招手,剛才碎落的摘葉劍就被無形的靈力網給拉了上來。

荀自在看了幾眼,就作出了結論:“內部崩碎。玉衡峰出爐的上品靈器裡,每一萬五千把中就有一把可能發生類似的事故。這是意外。”

話雖如此,當他念到“意外”這個詞時,目光卻有些

陰沉。

“是不是意外,還要研究後再做定論。”謝蘊昭收起碎片,原本想給戒律堂說一聲,但再看看荀自在牢牢護著佘小川的動作,就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荀師兄怎麼舍得出門了?不看書了?”

“偶爾散步,有利於更好地集中心神,提高速度。”荀自在抓住小川的肩,默默地將她檢查了一遍,才振袖轉身,踏劍往天璿而去。

謝蘊昭跟在他身後,隻看得到荀自在的背影——小川被他扶在前麵,整個被擋住了。

荀自在的洞府在天璿峰高處——一個首徒應當具備的高度。

這是一座依山而上的三進院落,牌匾掛在第三層的大門入口處,曰:立命堂。牌匾右下方有落款,落的正是荀自在本人的名字。

“為天地立心,為生命立命。荀師兄很有天下為公的風範。”

荀自在放下小川,又仔細將她上下查看一遍,才慢吞吞地看一眼謝蘊昭,俊秀的側麵帶著點老人才有的、接近冷漠的無所謂。

“那個啊……當年寫的時候年紀小,隨便一寫,讓謝師妹見笑了。”

佘小川抗議:‘才不是呢,荀師叔很有很有很有學問,教了我好多好多好多東西!’

外表年輕的修士笑著歎了口氣,說:“我要是真的教會了你很多東西,你現在該更多一些言辭來表述自己的心情。”

說得佘小川不好意思,又傻笑一下,說:“我會繼續努力的呀。”

但在他們跨進第一重院落時,謝蘊昭忽聽上方傳來一絲響動。她站在原地不動,拿眼睛往上一瞄;目光上抬時,正好斜上方一片青瓦急速墜下,幾乎與她擦肩而過,最後重重砸在地上。

啪嚓——瓦片碎了。

三人的目光都在那堆碎片上一定。

謝蘊昭若有所思:“如果我是個凡人,被這麼砸一下……要是正好砸中頭部要害,說不定就‘意外身故’了吧?”

荀自在靜靜地看了片刻那不起眼的碎瓦。

“意外……”他幾乎是麵無表情地將這兩個字反複咀嚼了幾遍,忽地微不可察地吐了口氣,“通知戒律堂吧。”

佘小川還沒反應過來,茫然道:“戒律堂?”

荀自在伸出手,像是想輕輕撫摸一下她的頭,最後卻隻碰了碰她頭頂最蓬鬆的那幾絲頭發,就縮回了手。

謝蘊昭注視著這一幕,問:“需要我把小川帶走嗎?隻告訴他們摘葉劍碎裂的‘意外事故’,也足夠了。”

修士抬起目光。在他看似憊懶的眼睛裡,藏著一種格外的幽深和堅韌的安靜;有時謝蘊昭會產生一種直覺,認為這目光和師兄有些像。

他忽然露出了一個笑,有些滿不在乎地說:“說得像是我怕戒律堂一樣。哎,我唯一怕的就是麻煩,不過……到了不得已的時候,也不是不能管管這些麻煩。”

“——聽荀師兄這麼說,我倒是放心多了。”

一個熟悉的、有些沙啞的女聲傳來。僅憑這話語裡

的強硬,就不會讓人錯認她的身份。

謝蘊昭一回頭,果然看見執雨院使落在不遠處,身後還帶了三名毫無辨識度的絳衣使。作為院使,她身上的絳衣顏色要格外深些,在陽光裡幾乎發黑,宛如鮮血凝固後的色彩。

她轉動眼珠,也同時轉動缺少瞳仁的右眼,將立命堂門口的三人一一望去,活像能隻憑目光就分辨出他們每個人身上隱藏的秘密。

工作中的執雨,看著好像一隻對任何人都保持高度懷疑的獵犬。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謝蘊昭身上,並露出一個還算友好的笑容。

“謝師妹,”她懷著一分顯見的期待,“你有什麼要同戒律堂說的?”

這分期待讓謝蘊昭想起了去年的某個時候,執雨私下來找她,在微夢洞府吃了一碗沒給錢的牛肉麵,再抹著嘴角的油漬,塞給她一塊紅色的玉簡,讓她注意佘小川身邊的人,並暗示她尤其要多多注意荀自在和溯流光。

謝蘊昭也朝她微微一笑。

“小川的摘葉劍在遇見過程中無故碎裂。”她爽快道,“摘葉劍是上品靈器,卻在幾息之間崩碎,要說是意外事故,我可就要去玉衡峰砸他們的煉器爐了。”

她沒提剛才的瓦片墜落事件,隻將收集的摘葉劍碎片交給執雨。

荀自在又看了她一眼,也沒有說話。

執雨看了一眼碎片,便隨手丟給身後的下屬。三名絳衣使裡最高的那一個撿起碎片,挨著看了,很快說:“是內部自行崩壞,沒有外部損傷的痕跡。玉衡峰偶爾會出現此類意外。”

執雨哼笑一聲:“意外……嘿嘿,128例意外中的又一例。”

不無諷刺。

“廢話不多說,我正是為佘小川而來,卻不是為了摘葉劍的事。自然,這事我們也會處理。”執雨的目光盯住了佘小川,像蒼鷹即將抓住一隻奔跑的兔子,“佘小川,有人舉報你私藏道君像,現在人證物證俱在我們手中,你還有什麼好說?”

小妖修根本沒反應過來,張大了嘴,好半天才迷迷糊糊一聲:“啊?”

她“啊”的時候,謝蘊昭已經斷然說:“我和她一起去。”

荀自在也說:“我和她一起去。”

執雨嗤笑:“你們說要去,我就讓你們去?無關人士自行回避。你們當戒律堂是什麼地方?”

她右眼有異,常年裡又帶著煞氣,如此凶神惡煞一番,往往會將旁人震懾得說不出話。謝蘊昭麵對她的冷臉,卻仍舊不緊不慢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怎麼是無關人士?我也是人證。”

執雨一愣,麵色更是冷中帶煞:“人證?我看倒是該抓你個偽證罪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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