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切發生前,他們的的確確是這麼想的。
啪。啪。啪。啪。
砰。砰。砰。砰。
首先是巴掌聲。
接著是倒地聲。
四個彪形大漢被打得在原地轉一圈,最後一個接一個地頹然倒地、昏迷不醒,這麼大動作……難免發出些聲音。
廳中鴉雀無聲。
片刻後,五夫人驚慌後退,尖叫:“來人!來人!殺人了——殺人了!!”
又一隊大漢湧入。
砰。砰。砰。
來一個,倒一個。
“你們不要這麼激動哩,大家有話好好說哩。”
謝蘊昭掄著一把雕花木椅,守在門口,挨著把湧進來的部曲砸暈,臉上還是那麼笑眯眯的。
這笑臉落在五夫人等人眼中,卻好像惡鬼索命的笑臉。
他們戰戰兢兢地看著那一排倒地大漢,再戰戰兢兢去看那個高瘦的年輕人,一時恍惚:好好說……是這麼好好說的嗎?
鄉下人笑容燦爛,腔調淳樸:“給句話,你們是退婚還是不退婚哩?”
貌美的年輕夫人顫抖著,死死抓著丫鬟的手臂,勉強維持著鎮定:“什麼退婚,我們六郎從未……”
“要是你們不認,我就拿著婚書天天在平京城裡展覽,再把婚書抄個幾百份,在平京城裡到處散發,罵你們衛府言而無信卑鄙小人,重利輕義名聲掃地。”
謝蘊昭把椅子往地上一放,自個兒往上麵一蹲,單手撐著臉,笑得和善極了。
“到時候我看誰還敢跟你們結親哩,指不定衛老爺的官都要丟了哩。”
“你,你們不敢……”五夫人一想那場景會多熱鬨,簡直眼前發暈、倒抽一口冷氣。
“你們不敢。”
一陣雅致香風,一行環佩琳琅。
衣著華貴、鳳目含威的貴婦人,攜著丫鬟,從後院緩步而來。
隻是看見前麵橫七豎八的黑壓壓一片人時……一行人也失語了片刻。
衛夫人冷冷地看了一眼五夫人,目光探向趙冰嬋:“冰嬋,想想趙氏名聲,想想你去世的父母的名聲。”
她的聲音圓潤,語氣和緩。然而這話語裡卻有一種冰冷的情緒,能將人的最後一絲期望澆滅乃至凍結。
又是安靜。
趙冰嬋垂頭不語。
衛夫人隻看著她。從頭到尾,她都不看其他人。那目不斜視的姿態,無聲地宣告了一個世家貴婦的傲慢與矜貴。
“名聲……?”趙冰嬋喃喃幾遍,慢慢抬起頭,古怪地看著衛夫人。
衛夫人勾了勾唇角:“正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名聲——是個什麼狗屁!”
趙冰嬋忽然放聲大笑。
“名聲,名聲?!我母為了‘恭順賢良’的名聲,生生忍了旁支欺淩,被人逼死,一口薄棺無人相送。為了名聲,縣令壓下我母死因,更想迫我自己尋死——若我父母在世,便是想要這般名聲?!”
說得冬槿和趙勇也眼中含淚。
衛夫人微微一怔。這婚事是衛廷尉寒微時訂下的,並未問過她的意見。她對趙冰嬋根本不了解,隻知道她是交州地方世家出身,現在父母雙亡才成了孤女。
她並未想過其中可能另有隱情。
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
貴婦麵若冰霜。她慣來在後宅打交道,深諳拿捏人的技巧,不假思索道:“這便是你的教養?趙氏教女無方,竟在我衛府大打出手,所說言辭又何其荒謬,孰能信服?但凡你還知羞……”
“知羞?知羞!我知羞,你們背信棄義,難道不知羞!”
衛夫人毫不動搖:“一派胡言。阿誠!”
“在。”
一人鬼魅般踏出。他身材瘦小,極不起眼,但當他微微抬起頭,竟然給人以高山仰止之感。
趙勇失聲:“宗師級彆的武者!”
阿誠伸手成爪,朝前撲來:“膽敢在衛家放肆之人……!”
噗通。.
一瞬間——那是閃電般的場景。
鄉下人從椅子上跳下來,掄起椅子一把將阿誠打飛,再重新放下椅子,再次蹲上去。
然後,才有這麼一聲乾脆的“噗通”。
阿誠被拍在牆上,又重重落在地上。
寂靜。
衛夫人尊貴的目光,第一次看向了那蹲在椅子上的、難登大雅之堂的鄉下人。
她的身體微微晃了晃。
鄉下人舉起脖子上掛的口哨,吹了一聲勝利的哨響。
“打來打去的煩不煩哩?”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哩。其實哩,在進府之前,我就找了三家茶樓,給了他們一個保密的信封。如果兩個時辰後我沒有回去取,他們就在街頭拆開信封,把婚書內容大聲讀出來哩。”
鄉下人掰著手指算了一下,說:“還有半個時辰哩,好快了。這麼短的時間,你們能不能取回三封信哩?
想想我還有點期待哩。”
三封?三封?!衛夫人猛地抓緊了素錦的手,後者吃痛,卻低頭一聲不吭。
“你怎麼敢……!”
鄉下人卻笑眯眯地、輕慢至極地用手指點了點她。
“你不要說話哩。你說話又不好聽,我不聽你說哩。我要聽我們女郎說話。”
衛夫人保養得宜的麵容繃緊了線條。她的呼吸不斷起伏,手裡也將素錦越掐越狠。
趙氏孤女緩緩點頭,恢複了沉穩:“衛夫人,今天我原本是想以退親為條件,和衛府商量我家中之事。我家產被奪,母親被人害死,無處伸冤,才想厚顏來求助衛府……不曾想,厚顏的不是我,而是這偌大一個衛府。廷尉,九卿——好大的名頭!”
“既然衛家如此無恥,想來絕非良配,更不能托之以家仇。”趙冰嬋冷笑一聲,“這婚,我不退了。人,我更不屑要。但這平京——我也不會離開!婚書在我手中,另外還有副本藏在彆處,一旦我出了什麼意外,全平京都會知道你衛家醜事,你且看著辦!”
.
謝蘊昭鼓掌:“女郎好氣魄!”
衛夫人忍不住道:“你閉嘴!”
正好謝蘊昭腳邊有昏迷的仆從悠悠轉醒,發出呻/吟。
眾目睽睽下,鄉下人揚手就往仆從頸後砍了一個手刀,重新將人打暈了過去。
“就是哩,讓你閉嘴,你哼哼唧唧個屁!”
其餘人:……
五夫人左右看了看,瞧著衛夫人冷厲的目光,暗暗抽一口氣,大著膽子斥責:“無禮!趙家怎敢仗著武力行凶?你們可知道,我們衛家有三郎在外修仙,乃世上有名有姓的大修士,若你們膽敢胡來,將來必定自食惡果!”
說得衛家自己的仆從都愣了愣:三郎……三少爺?修仙?
“啊!”有人歡喜地叫出來,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是交州白城的衛三少爺!枕流少爺名震天下,你們還敢放肆?!”
“噗……咳咳咳咳……”
謝蘊昭捂著嘴咳了半天。
“這麼厲害?那你們叫他來我麵前,打我一頓嘛。”
眾人語塞——他們哪裡去找人?可正常人聽到有修士庇佑對方,不該猶豫一二嗎?
“不怕跟你們說哩,就算衛枕流到我麵前來,也隻有我打他的份,沒有他打我的份哩。”
眾人心中不屑:吹牛!也就是現在府中無人,夫人也不想把事情鬨得太大,才給了鄉下人可趁之機,可惡!
“總之哩,”鄉下人伸了個懶腰,朝衛夫人勾勾手,“平京居,大不易。衛夫人,你一定很想讓我們閉嘴對不對?很簡單,給錢啊!給一千兩銀子,我們保證一年內都不出聲,女郎,你說是不是哩?”
趙冰嬋頓了頓,用力點頭。
“一千兩?”五夫人低聲驚呼,“你們這……”
“給她。”衛夫人深呼吸幾次,竟然已經壓下神色,冷冷吩咐,“叫人
去取一千兩銀子,算是……我送給世交之女的薄禮。”
“要不記名銀票哩~”
[來自沈如蘭的【震怒值】+100]
輕飄飄一張銀票,交到了趙冰嬋手中。
當著所有人的麵,鄉下人還認認真真把昏迷的仆從搜了一遍身,搜刮碎銀若乾。
趙家一行人遠去了,空氣中還留著他們的歡聲笑語:
“女郎,今後沒錢了就來衛家敲一筆,一輩子衣食無憂,還沒有惡婆婆找茬哩!”
衛夫人直挺挺地站在廳中。
半晌,身體晃了晃,朝後栽去。
“夫人……夫人!”
徒留一片淒苦的驚慌,和說不出口的隱隱悔恨。
……
“啊——啊——啊嚏!”
“衛小六,怎麼了,誰又惦記我們風采出眾的衛六郎了?”
“去!查案呢!”
“保不準是你喜歡的姑娘?”
“我可沒喜歡的姑娘。”
“那可不一定。我最近學卜卦,幫你算了算,近來你紅鸞星動,桃花不遠了。”
“就你的水平?不如幫我把犯人算出來,我還更信你。”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謝蘊昭:師兄,有人要你打我。
師兄:……
謝蘊昭:你怎麼不說話?
師兄(微笑):師妹拋下我獨自前往平京,想來是我哪裡做得不好,惹師妹生氣了,哪裡還敢說話?
謝蘊昭:呃……那也是因為你先隱瞞我真相。
師兄(繼續微笑):是我不好。
謝蘊昭(拍桌):你好煩,不準陰陽怪氣!我走了,你陰陽怪氣完再找我!
師兄(伸手拉住):師妹。
謝蘊昭:……
師兄:你明知我就算自己身死,也絕不會對你動手。你自己跑開,我一時見不著你,心中難過罷了。
謝·吃軟不吃硬·蘊昭(心軟):好啦,我也沒生氣……抱一下,不氣了。
師兄:……
↑高興的時候反而不說話了。
*
卡死我了,晚了一點……退婚流劇情實在不擅長,我還是老老實實寫我的沙雕修仙吧,落下淚水。
明天開始昭昭要探索平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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