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你要背棄天嗎?”(2 / 2)

過去……和未來。

青年看向天空。所有的星星都被擋住了,就像他忽然失去了窺探命運軌跡的方法。

無情道……

他閉了閉眼。

……果真還是無情道嗎?

他睜開眼,忽然問了一個無關的問題。

“老怪物,師弟的傷能好?”他的聲音變得很冷,是極其罕見的帶著鋒芒的冷。

真君淡淡說:“不知道。”

掌門不大滿意,罵道:“你這老怪物,還不如當年鋒芒畢露更有意思。果然關了十萬年,再鋒利的神劍也會磨損刀刃。”

“這老夫就不知道了,畢竟老夫是歐陽鋒。”真君嚴肅地回答。

掌門:……

真君又說:“不過……”

他看向南方。

“兩儀稱就在那裡。如果真能製成混元兩儀補天丹,馮道友的傷勢自然能好。”真君看了他一眼,“就是你身上的傷……也能好個七七八八。”

北鬥掌門神出鬼沒,修為高深莫測——這是修仙界眾所周知的事實。

然而幾乎沒人知道,三十年前受傷的不止是馮延康,還有他。

掌門歎了口氣。

他的神情再度變得懶洋洋起來。

“那倒是沒什麼所謂……”他摸了摸頭發上的雨水,抱怨一句,“你說話就說話,下什麼雨?太虛境了不起!”

暴雨仍在下。

青年的身影卻消失在雨中。

“無論你要幫誰,老怪物,你都要記得……唯有枕流的血脈一事,我絕不會讓步。”

唯有一句情緒不明的話在風雨裡飄搖如舟。

“他生而為魔君之子,就隻有一個贖罪的方法……”

“……他必須走進十萬大山,用生命摧毀魔族。”

*

“……下雨了?”

謝蘊昭看向天空。

勝寒府的夜晚很黑,但是點亮靈燈後,黑暗就被暖融融的光亮融化。

陣法遮蔽了風雨,卻沒有遮去閃電的痕跡。

他不大在意地說:“興許又是哪位大能在呼風喚雨。”

這是一間空曠的房間。除了一麵翠玉屏風外,就隻有一張床、一張榻、一套桌椅,還有幾盞燈。

青年斜靠在榻上,手裡拿著一冊書,卻不好好看,反而看幾眼就抬起頭,含笑看過來。

他隨意披著衣袍,衣帶散落,白皙的胸膛上有幾道淡淡的紅痕。漆黑的長發遮去了更多痕跡,但燈光裡的若隱若現反而更添旖旎曖昧。

謝蘊昭正伏案整理線索,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

“……你彆看了。”她瞪了師兄一眼,“我要專心整理兩儀稱的線索。”

師兄不急不惱,笑吟吟道:“師妹何苦勞累?我早已說了,線索我都整理完畢,兩儀稱應當在澹州某個地方。我們不日便可出發尋找。”

謝蘊昭有點心虛地捏著書冊,說:“我要……要核實一下的。”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

他放下書冊,走來她身邊,附身吻了吻她的麵頰。

“……我還以為,是師妹太

過害羞,才要躲在邊上鎮定心神。像隻慌張的小動物,真是可愛極了。”

他親的地方有點不大對頭了。

謝蘊昭舉起玉簡頂在頭上,也把他隔離開。

她假作嚴肅:“不要打擾我工作,我需要專心。”

他捉住她的手腕,繼而自若地把她抱起來,又自己坐下,順順利利把她抱個滿懷。

“我卻不忍心師妹勞累,不若由我代勞。”他一手抱她,另一手排開玉簡,一副認真思索的模樣,“師妹核對到哪裡了?我也好繼續。”

謝蘊昭一噎。

其實她都已經核對過兩遍了,一切線索的確都指向澹州。

“這裡……!”她胡亂指了一枚玉簡。

衛枕流看了兩眼,忽然微微一笑:“哦,這不是最後一枚麼?原來師妹已經快完成了,如此甚好。既然如此,不如……”

謝蘊昭僵住。

她說:“都好幾次了,你明明之前說今天不會再……衛枕流,做人要有信用的。”

她自覺說得很認真。

但聲音落在青年耳朵裡,卻隻有嬌憨可愛。

他忍了又忍,還一把抱緊了她,埋首在她懷裡,笑出了聲:“傻瓜,逗你的!”

“我怎會強迫於你?實在是你苦著臉躲躲藏藏的樣子,實在……實在太好玩了……”

他笑個不停。

謝蘊昭抱住這個漂亮的腦袋,看著他修長的脖頸,認真思索:一個手刀下去,把他打暈了丟在這裡如何?吃乾抹淨後瀟灑走人,似乎也是一個很有誘惑力的選擇。

看了又看,想了又想。

但聽著他輕鬆的笑聲,感受著他軀體的溫度,還有一點淡淡的、很接近青草香氣的氣息……

謝蘊昭咕噥一聲,認命地低下頭,恨恨地用下巴捶了一下他的後腦勺。

“你好煩。”她說。

他便抬起頭,笑容柔和、情意繾綣,眼睛裡有春水映著暖陽,蕩漾不止。哪有半點過往的清寂?

“總是師妹心疼我,才肯被我煩。我心裡都知道的。”他柔聲說,“我該怎麼辦?過去便滿心滿眼是師妹,現在更是不知道該怎麼疼愛師妹才好,隻想這麼一直看著師妹。你說,我該怎麼辦?”

謝蘊昭緩緩眨了一眨眼。

她捧起師兄的臉,說:“那就一直看著好了。

我又不會去哪裡,你愛看多久就看多久。”

他怔了怔,隨後低低一笑。

“……說得是。”

他歎息了一聲。

情緒滿溢到一個極限時,哭不出、笑不了,最後就隻能一聲歎息。

“我忽然想……若是當年沒有在郊外遇見師妹,沒有同師妹訂親,我該怎麼辦?”

他的眼神悠遠起來,像在注視什麼很久之前的回憶,有些感慨,有些迷惘,還有些恐懼。

“即便訂了親,為何以前又沒有……”

“師兄?”

謝蘊昭心思一動,握住他的手,輕聲說:“以前我便想問了……師兄,你到底知道什麼?”

遲了一會兒,他才“啊”了一聲,恍然回神。

“這件事麼……我本就想告訴你,隻是不知道如何開口。”他的神情沉靜下來,“在我的記憶中,我經曆的不止這一世。”

謝蘊昭定在原地。

像被施展了什麼定身術。

她第一反應是:原來師兄也是穿越的?

再想:她該說什麼,說一句“Hi好巧哦我們可能是老鄉耶”?

人總是在用自己的經曆去理解彆人。謝蘊昭也不例外。

所以她足足過了幾十秒,才明白過來……師兄說的不是穿越。

當然不是穿越。他從來沒聽過她順口胡說的那些專屬於地球的話語,而其言行舉止、所思所慮,也無一不說明他是這裡的本土人士。

不是穿越,又不止這一世的記憶……

謝蘊昭遲疑道:“你……你是經曆過很多次麼?當過很多次衛枕流,當過很多次北鬥劍修,是這個意思?”

他長長的睫毛一動,有些驚訝:“師妹果真靈慧。”

……果然是重生。

謝蘊昭前世能把一本“網絡文學名著”讀得滾瓜爛熟,當然不會陌生這些流行熱門題材。

她不經意間回想起過去一個細節:當時她還在啟明學堂念書,還堅信自己穿越進了一本書裡。由於“原著”中說師兄是被藏在海底的一種奇毒殺死的,她還專門跑去尋找,結果空手而歸。

最後,她發現那種毒/藥在師兄手裡。他還把毒摻進酒液裡一起喝,說是可以鎮痛。

毒是否能鎮痛她不知道,但每天攝入一點毒/藥,可以培養一定的抗毒性。這她是知道的。

她愣愣地問:“師兄,你果真活過很多次了?”

“果真。”他很鎮定,還能微微地笑,伸手為她整理鬢發。

謝蘊昭沉吟片刻,小心道:“那你以前幾次的結局,都怎麼……”

他沉默片刻,簡單說:“大多數時候,都是石師弟用塗了毒的飛劍送我歸西。”

話語裡聽不出喜怒。

卻能聽得她心中一疼。

她抓著他的手,難受得好一會兒沒說話。

“大多數時候?好幾次?為什麼是好幾次?”她問,“我不信師兄的實力不如石無患,更不信你還能次次都輸給他。”

她有些生氣。

或者說,是很生氣。

原本她看書的時候,看到石無患殺師兄的劇情就很生氣。

後來她以為“原著”不可靠,慢慢就放了心。

結果現在這個人說,這段情節發生了好多次?

謝蘊昭就又生起氣來,而且比任何一次都生氣。

她的怒氣像是震懾住了衛枕流。

他有些意外,又有些無措,小心道:“你莫生氣。”

“怎麼可能不生氣?”她睜大眼,恨不得一個頭槌上去看他能不能清醒點,“如果我告訴你,我被彆人殺了很多次,你不生氣?”

師兄麵色一冷,吐出幾個字:“碎屍萬段。”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快點老實交代。”謝蘊昭板著臉,“說清楚,究竟怎麼回事?”

衛枕流這才反應過來。他注視著她,眼裡一寸寸化開笑意,像冰雪融了春。

“也不是太大的事。”他的溫柔裡透出一點對過往的漠然,“隻不過是……為師門當了太多次細作,走進了十萬大山太多次,這一回總算厭煩了而已。”

“細作……你是說,間諜?”謝蘊昭怔怔,“師門知道你的魔氣,還讓你去當間諜,那最後……石無患殺你,也是安排好的?”

他沒有否認。

隻是重新埋首在她懷裡。

“沒關係,都過去了。”他輕聲說,很滿足似地,“以前每一次都沒有你。師妹,隻有這一次……隻有這一次,我遇見了你。”

“每當我想到,過去的每一次裡……或許我都讓你獨自流落在外,或許你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死去,我總是感到恐懼。”

“若我早知道……我絕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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