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海底秘境(1 / 2)

“怎麼會有海嘯?!”

城中一片尖叫和混亂!

謝蘊昭已經朝著海浪衝了上去。

太阿神劍光芒暴漲, 赫赫紅光劈碎黑暗!

星圖在她身後展開;黑夜之中, 星光簇擁的龍女睜開眼眸,手握五火七禽扇, 用力扇出長風!

——轟!

高大的海浪被生生逼退一瞬!

扶風城裡的燈火忽然齊刷刷明滅幾下;忽明忽暗中, 海浪中似乎有什麼巨大的眼睛睜開了,放射出暗黃色的、陰毒的光。

白衣劍修自高空飄然而落, 揚起右手。

七星龍淵長劍清鳴一聲, 陡然化作無數碎光;它們如光帶飄飛, 頃刻環繞海浪, 再用力往後一拽!

——嘩啦!!

黑沉沉的大海好像一頭背勒住的猛獸, 被迫平息了片刻。

謝蘊昭翻身落地——正是三塔托起的高台之上。

“上七家”的列為代表已經被自家修士保護起來, 正試探著往後撤退;之所以是試探,全因最中間的九千家主站了起來。

九千家主——或者說應該是“九千家主”的那個東西,他還保留著人類的麵容,但從腰部往下, 他的軀體已經化為了一道粗壯的、布滿鱗片的蛇尾!

他兩隻眼睛已經完全被血光充滿, 森然可怖, 周身魔氣繚繞。

站在他對麵的,是九千公子和商依依。

那位公子一手將商依依護在身後,腰間的明珠長劍已經拔出, 劍鋒是鋸齒狀, 在黑夜中亮著銀色的微光。

他顯然知道謝蘊昭的到來,卻無暇看她,而是全神貫注地盯著九千家主, 麵上交織著震驚與沉痛。

“父親他……妖魔化了。”他保持著基本的冷靜,卻緊緊咬著牙,“將靈魂交給妖類的人稱為‘妖化’。如果那個妖類墮魔了,對應的人類就會妖魔化。”

“妹妹小心。父親原本隻是辟穀境初階的修士,但妖魔化會讓他共享一部分那隻妖魔的力量。”

九千家主手裡依舊攥著佛珠。他像有些驚訝:“我的兒子原來知道得這麼多……還有,‘妹妹’?”

他暗紅的雙眸看向了謝蘊昭。

謝蘊昭猛地握緊了劍柄。空氣裡帶著腥臭的氣息;說是墮魔,但和師兄‘發病’時給她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是你的妹妹,那麼是我和湘君的……是嗎,那孩子沒有死去啊。”

九千家主抬起雙手,高高舉起了佛珠。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他背後忽然出現了一道旋渦。

旋渦如一道幽暗的、波動的水流,一直連接到他背後黑暗的大海。天空徹底被陰雲遮蔽,海麵沒有一絲光芒。

“師妹。”

衛枕流落在她身邊,一手護住她,另一手指向九千家主。

然而,九千家主似乎沒有打算與他們作戰。他手中的佛珠亮起一道神異的光圈,竟然將衛枕流的攻擊都阻攔了一瞬;就在這一瞬間裡,他往後一倒,整個沒入了幽暗的旋渦之中。

“那是……”

“那就是上古秘境碎片的入口!”

九千公子喊道:“失蹤的女子應當都在其中,兩儀稱也是!他要在秘境碎片之中進行血祭,必須在那之前阻止他!”

然而就在這時,四周忽然多了無數濕漉漉的怪物;那些怪物渾身漆黑,全都長著鱗片,身上掛著海藻一樣的東西。它們張開嘴,發出尖利刺耳的叫聲,並迅速跳下高台,朝普通人躥去!

謝蘊昭與師兄同時出手!他們一人壓下羽扇,一人拂袖生雲,頃刻將所有怪物都阻攔在半空中,並將之碾為齏粉。

可當怪物的血液飛濺而出,竟從中又生出了新的怪物!

“那是上古海魔!明明是早就滅絕的東西……難道是從秘境中跑出來的?!”

九千公子麵色微變。他當即擲出一道光圈,通過光圈將聲音傳遞到全城:“扶風城修士聽令!上古海魔天生魔氣入心,必須先清除魔氣才能將之殺死!如有人願交出清除魔氣的法寶、心決,九千家將贈予五百萬靈石;如有人能殺死海魔,每一隻獎勵五萬靈石!”

魔氣?

謝蘊昭想起了自己的鎮魔歌。她立即翻出曲譜,丟給九千公子。

“鎮魔歌——拿著!靈石之後再說!”

“妹妹?你怎麼會……罷了,依依,歌來!”

九千公子看了兩眼樂譜,便一拂衣擺,原地盤腿而坐,膝上架起七弦琴,雙手懸空,十指一拂——

——錚!

商依依也迅速掃了一眼樂譜,便抬手招來光圈,隨著琴音展開歌喉。

—青雲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天狼……

無形波動朝外推開;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瞬。

謝蘊昭舉目望去,隻見附近的海魔都倒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翻滾起來,然後被鄰近的修士一刀斬殺。

搖搖晃晃的光明中,它們身上的魔氣如霧氣蒸發。

“師妹,師妹。”

師兄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手掌落在她肩上,穩定、沒有一絲顫抖。

“師妹,不要緊張,我無事。鎮魔歌對現在的我無用。”

他說什麼?謝蘊昭遲鈍片刻,才發現自己緊緊護著師兄。她甚至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可潛意識深處卻牢牢記著師兄是少魔君,他也是魔,不能冒險讓他和鎮魔歌接觸。

“對不起,我剛剛忘記提醒師兄……”

“我卻很高興師妹忘了,卻還會第一時刻護著我。”衛枕流笑了一笑,又看向下方的城市,“師妹,你聽著。魔族有嚴格的等級劃分。我身為少魔君,可以命令一切血脈低於我的魔族。但這些上古海魔不聽我號令,我猜是因為他們已經服從於另外的主人,也許是九千家主,也許是秘境中被封印的妖龍。”

“如果要從根源上解決這一麻煩,我們必須現在進入秘境。”

他看向那片幽暗的旋渦。它不斷旋轉,卻已經變得比剛才更小、更虛幻。

“這裡的秘境隻會開啟十二個時辰,但入口隻有這一個。再不快一點,入口就要關閉了。”

九千公子也在琴聲間隙中道:“妹妹快去,這裡有我和依依,你莫誤了自己的事!”

謝蘊昭點點頭。她跑了兩步,忽然扭頭對九千公子說:“阿兄……你們也小心!”

九千公子一愣,險些指下琴音都亂了。

然則琴音雖未真的混亂,卻也飄忽了一瞬。

他盯著謝蘊昭的背影,直到她已經消失在旋渦中,他也仍看著那邊。

海上的風浪失了劍修束縛,又再度席卷而來。這些海浪被妖術掀起,又借秘境打開的力量而更增威勢,不等秘境徹底,它們不會平息。

他身旁,那明豔無雙的妖族女修唱完一曲鎮魔歌,歇了口氣,又好笑地瞟他一眼。

“公子高興壞了吧?這是謝道友第一回真心誠意地叫你兄長,是很值得紀念的一

天。”

九千公子這才收回目光,悻悻道:“依依也取笑我。”

“當然好笑了。”

商依依又輕輕笑幾聲。她凝視著公子的側臉,緩聲道:“‘九千公子’這個身份,不過是危樓之主天機散人的一個轉世身。散人明明早已覺醒,為何仍舊兢兢業業地扮演著這個角色?”

天機散人,危樓之主。

所謂“散人”,指的是不屬於任何門派,卻也不容任何人小覷的散修。

據說,天機散人是屹立世上不知道幾萬年的大能修士。

據說,天機散人無所不知,前可通上古,後可算未來。

據說……

但沒有哪一個“據說”會告訴世人,這位大能在十萬年裡不斷轉世,以不同的身份在這世上活過。

而今的天機散人,是九千家的嫡長子,也是謝蘊昭血緣上一母同胞的親兄長。

至於商依依……她是妖修,也是世上唯一陪著天機散人不斷轉世的人。

對他們這樣的存在而言,肉身本該隻是一副軀殼,眼前的人世災難也該不足為奇,因為在漫長的曆史中,這樣的災難最多不過在史書上留下幾行小字,甚至都不會被多少人看到。

但如今,九千公子在高台上彈著鎮魔歌的曲子,彈得一絲不苟。

他也笑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天機散人是我,我卻不是天機散人。”他平靜地回答,“轉世之後便是一個全新的存在,前塵過往隻如走馬觀花,與我何益?”

“我是扶風城的九千公子,是阿昭的兄長。天機散人……不過一個名號罷了!”

妖族的女子微微一笑。

“每一次……您都總是這樣說。”她閉了閉眼,又含笑睜開,眼神溫柔專注,“那麼,我也隻是陪著九千公子的商依依而已。”

鎮魔歌再起。

……

“——謝蘊昭!”

石無患禦劍飛上高台。

他已經披上法袍,武器上也沾了發黑的血跡,顯然與海魔有過一番搏鬥。

但高台之上四下無人,隻有一男一女彈琴作歌;清淨的聲音四下傳遞,不斷清除怪物身上的魔氣。

不遠處有一個幽暗的旋渦,虛幻得已經接近消失。

“謝蘊昭呢?!”

石無患衝了上去。他輕浮散漫的表情一掃而空

,俊美多情的麵容此時冷峻如岩石,好像徹底換了一個人。

他以劍指著九千公子,語氣不善:“我問你,謝蘊昭呢?”

商依依皺眉看去,水袖一揚;青年看也不看,隨意一劍擊開。

一時間,商依依與九千公子都露出些許訝色。

石無患定定地看著兩人,眼底有隱約的太極圖浮動。

“原來是……”

九千公子恍然。

他的神情變得鄭重起來。

“你何苦如此?”他意有所指,“堂堂……十萬年前既然放棄,十萬年後為何又放不下?你現在應該已經知道,自己作為那一位的‘三屍’之一,所處的位置為何才對。”

石無患置若罔聞。

他既沒有表露疑惑,好似他完全明白九千公子這番話是什麼意思;也沒有惱怒或驚訝,更沒有其他一切正常人可能有的情緒。

他隻是冷冷地說:“天機,讓開。”

九千公子沒有反應,商依依卻眼珠輕輕一顫,不由自主露出了些許懼色。

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懼,也是隻有少數人才有資格擁有的恐懼。就像螞蟻抬頭看見天空廣闊,絲毫不會感到畏懼,但那些最接近天空和太陽的人,才能真正明白這份力量是何等的恐怖。

九千公子撥動琴弦,淡淡道:“你要去,自去便可。我從來隻觀察和記錄天機變化,不會出手乾涉誰。就好像沈佛心和謝九借我的危樓謀事,我也不曾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