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1 / 2)

因而,當盧明浩開口搖頭道“未曾,家父當時就在一旁看著”時,柳卓言著實是大吃一驚的,長到這麼大,他似乎還從未見過這般冷漠無情的當父親的,無論如何,這也是他的親生兒子啊!

看著二人有些驚詫的目光,盧明浩接著笑道:“因而才要多謝耀之,若不是他給了我勇氣,隻怕我也做不出要求分家的舉動來。”

聽聞“分家”二字,柳卓言和程昱瑉均是眼神凝重了些,要知道,當下大齊以孝治國,正所謂“父母在不分家”,盧明浩若是主動提出要分家的話,即便先前那一出的確是他占了道理,隻怕也會被人詬病吧。

盧明浩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呢?有些事情,卻隻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了。

“幾位有所不知,若是嫡母單單苛待我也就罷了,可我的生母卻是在會試前被喊去祠堂跪著抄佛經,說是給去世多年的祖母祈福,連著許多天,著涼之後大病一場,險些去了半條命。

都是為人子女的,想必也能感同身受吧,我又怎能看著生母如此艱辛地討生活呢?倒不如提早分家,哪怕家無資財、一窮二白,至少我們母子二人相依為命,依舊彆有一番安貧樂道的意味。”

柳卓言頓時義憤填膺地道:“你家嫡母做得也太過了些,哪有這般千方百計找著由頭來刁難人的?要我說,盧兄分家還真是分對了,你們母子二人怎麼也會比之前要更加自在些。

除此以外,盧兄要是有困難大可同我說,恪勉雖沒什麼大本事,但在力所能及範圍之內,定然鼎力相助。”

程昱瑉仔細品味著這話,總是覺得有哪處彆扭了些,卻也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裡有違和感,不過,聽到柳卓言這般輕易便許下諾言,還口無遮攔的,他皺了皺眉,道:

“恪勉!盧兄,真是抱歉,恪勉年紀輕不經事,說話沒個分寸,還望盧兄莫要見怪,不過,有一句話他倒是說對了,我們都是同年,盧兄若有困難,儘管開口便是。”

程昱瑉之所以開頭喊了柳卓言一句以示提醒,不為著彆的,隻因無論分家與否,盧明浩的嫡母如何行事,這都是人家的家務事,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

雖然他也不知曉盧明浩為何對著沒有幾麵之緣的他們,這般輕而易舉便將家務事全盤托出,但這並不影響他心裡頭明白,此事沒有他們這些外人置喙的餘地,更何況,個中內情如何,誰又能說得清呢?

盧明浩坦然地笑笑,麵上似是毫不介懷的模樣,隻是道:“程兄多慮了,卓言兄為人赤誠,在下又怎會見怪呢?也多謝二位美意了。”

瓊林宴便是這樣的讓新科進士互相打個照麵的場合,誰也沒指望著一次見麵便能結下怎樣深厚的友誼,這話不過都是些場麵話罷了。

若是盧明浩當真順著杆子往上爬,對方即使礙於同年之誼伸出援手,隻怕也不會再有下次開口的機會了,既然是人脈,自然要在合適的時機來用,用的次數多了,也就不值錢了。

不過,在盧明浩似是對兩個新結識的好友說些發自肺腑的話語之時,沈文暉麵上的表情卻是自始至終似乎都沒怎麼變化過,讓不動聲色地在觀察他的盧明浩心中的希望落了空。

沈文暉自然不會相信,一個當機立斷便能抓住時機做出最有利於自己的選擇的人,會是這樣一個輕而易舉對著彆人訴說心事的人,更何況還是在瓊林宴上這樣公開的場合裡。

隻怕,一來是因著他在貢院門口提分家一事,新科進士之中也有不少人有所耳聞,隻不過不能完全將人和事情對上來罷了,既然遲早有一天被被人抓住這點不放,倒不如趁此機會將事情說個明白。

君不見,他們這裡雖然隻有四人,暗地裡關注著這兒的動靜的人卻是不少嗎?恐怕也正是因為如此,盧明浩才會趁機以“道謝”的名頭,想要一借他的“東風”吧,說話的聲音這才未曾收斂半分。

這二來嘛,自然是有幾分“賣慘”之嫌了,說到底,嫡母和庶子之間的糾紛在大戶人家之中也是屢見不鮮的,那麼多庶子都能安安分分地過來了,怎麼就偏偏你盧明浩非要做這個出頭鳥呢?難免會給人留下些心高氣傲的印象。

而今日這麼一出,總歸是能多多少少讓人覺得,盧明浩自己是有苦衷的,是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的,也能拉近些他與同年之間的距離。

說實話,沈文暉自身並不討厭這樣的人,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勇氣同“孝字大於天”的觀念做鬥爭的,一出生便是庶子,怪不得他自己,也怪不得盧夫人,要怪的便隻有盧大人了,誰讓他生性風流呢?

可盧夫人卻將她的丈夫尋花問柳的過錯歸咎於稚子,歸咎於妾室,甚至百般磋磨折辱,這就令沈文暉無法苟同了,若是易地而處,他恐怕也隻會做出來同盧明浩一般無二的選擇。

但是,這並不代表著沈文暉願意同此人深交,在他看來,此人或是由於幼時的處境,對任何事情毫無疑問地都抱了一二分功利的心態,對任何東西都更願意以價值去衡量,以取舍利弊的方式來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