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1 / 2)

席間, 一家人言笑晏晏,說著今日發生了什麼樣的趣事兒, 聊著不知從何處聽來的軼事,偶爾相視一笑,很是輕鬆愉悅,在這般情境下, 沈文暉那稍顯突兀些的沉默之態便顯得尤為反常了些。

沈文暉正是記事的年紀之時,宋氏卻又懷了身孕,因而說起來,跟他相處時間最久、也是最為親厚的實則乃是沈老太太。

老太太年紀大了,什麼事情沒有見過?更何況早就將自家孫兒的性子摸了個透呢, 看著他藏在平靜麵容之下的一絲失神, 心下暗歎一口氣, 這孩子心事重,若是沒有人開口問的話, 隻怕又要不知將話藏到何年何月去了。

隻得道:“耀哥兒, 可是有什麼事情發生?”她突然來了這樣一句話,一下子便將桌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沈文暉的身上。

沈文暉自是知曉這事情遲早都得家人知道的,隻是沒想好怎麼說罷了,卻沒想到祖母竟這般敏銳,當下抿了唇角:“今日聖上召我進宮侍講,安排了一樁差事給我,要去一趟湖州, 大概來回得三個多月。”

沈文暉下意識地將此行或許可能會有的凶險給隱瞞下來,隻是簡單地說了這麼一句,饒是如此,桌上也是肉眼可見地靜默了片刻,接著所有的目光便又是投向了陳婧姝。

老爺子和沈明澤向來秉持著“男子漢大丈夫,自該頂天立地、闖出一番事業來”,如今一聽這差事興許就是自家耀哥兒得到重用的表現呢,自然是不會有何異議的。

老太太和宋氏可能會有的憂心也不過是耀哥兒自小便未曾出過遠門,此行一去便是三個多月,難免擔憂了些,隻是念及他已是即將加冠之齡的人了,總該放手讓他自己去闖蕩的,自是也不會說出什麼阻礙他前程的話來。

至於為何將目光都投向了陳婧姝,乃是因著,桌上的人包括沈毓寧,心中都明白,他們夫妻二人新婚不久,沈文暉便要遠行,說起來最是對不住的便是她了。

果不其然,陳婧姝聽到這話,方才還是笑意盈盈的模樣,現下已是沒了個笑的樣子,雖不至於當著長輩們的麵甩臉色,可到底,嘴巴恨不得抿成一條直線去,可見心情也並未好到哪裡去。

宋氏心下暗歎了口氣,打圓場似的問道:“什麼時候動身啊?”她也是從新婚那個時候過來的,也能大致理解兒媳的心情,畢竟剛進了婆家的門兒,在還不怎麼熟悉的環境下,按理來說最是親密的丈夫卻要離家這麼長一段時間?

憑心而論,換了宋氏自己在這個年紀裡,臉色估計也並不會比自家兒媳好到哪兒去,大道理誰不明白?可換到自己身上,這“識大體”三個字總是像鈍刀子割肉一般的,因而她嘴上說著這樣的話,算是打破僵局,心裡卻並未真的跟兒媳生氣。

“後日清早便動身,因著此行是聖上秘密派我去湖州的,接下來的三個多月咱們家怕是都得低調些了。”

沈家本就是這條街上算是家底兒最薄的,與附近的這些官宦人家女眷交情也是平平,低調行事與否其實也無所謂的,沈文暉特意交代的這麼一句,不過是不想家裡人不慎將這樁差事的口風給透露出去罷了。

不過,聽到他後日早上便要走,家裡人還是都覺得趕了些,便是就差豎耳仔細聽著了的陳婧姝,也不由得驚了一瞬,隨即麵色便更是沉了幾分。

回院子的路上,陳婧姝全程一言不發,帶著兩個丫頭隻是一味地往前走著,步子比往常要邁得大了許多,急衝衝的模樣仿佛要去找茬兒似的,周身散發著一股“彆惹我”的氣息。

沈文暉知曉她心情不好,心下暗歎,也隻得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這般情景,倒是和來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了。

回到院中,饒是還在生氣,陳婧姝也並未忘記身為妻子該儘的本分,指揮交代著兩個丫頭開始翻箱倒櫃,甚至自己也動上手了,給他準備著收拾出遠門要帶的行李,看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沈文暉明日天不亮便要走了呢。

沈文暉大致能猜得出來幾分她的心思,知曉她隻是不願意衝著自己撒氣,表現出來“無理取鬨”的一麵,這才借著收拾東西的由頭,仿佛將那些衣物當做了有什麼深仇大恨的仇人似的,動靜顯得格外大些。

瞧見她又想去翻衣櫃,隻得衝著兩個不得不聽命的丫頭使了個眼色,心下半是無奈半是心疼地拉住她,坐在榻上,將人整個環進自己懷中,摟著她的腰,聲音喑啞低沉地道:“不生氣了,好不好?”

陳婧姝就像個提線木偶似的,被他拉住也不反抗,隻是麵上還是沒有半分笑意,眼下瞧見他似是在“哄”著她的這番姿態,定定地看著他,似是想要將這個人完完全全地印到自己的眼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