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錦意識回籠那刻,隻覺渾身劇痛,仿佛有人正拿著一把鋸子不停歇地割著他身上的肉,一波一波的疼痛如同潮水般連綿不斷湧向他的大腦神經。
他喉嚨裡不自覺痛吟出聲,背後突然啪地一聲,一根板子結結實實打在他的臀部。劇痛如一道閃電般刷過神經末梢。
周錦“啊”地痛喊出來,眼睛驀地睜大,冷汗立時順著額間鼓起的青筋淌了下來。
他這才徹底從黑暗中清醒過來,直接映入眼簾的便是兩列暗紅的木杖,整齊劃一的杵在地上。
他這是在哪兒?怎麼趴在地上?
周錦心裡一緊,想要爬起來,卻發現身體渾身發軟,動彈不得。
他忍著疼痛掃了一眼四周,見自己正身處一個方正的大堂內,大堂兩邊都站立著身穿暗紅色古裝的男人,戴著同色的四角方帽,麵色肅然,手執木杖。
而他自己正被按在地上,用木杖交叉架著,限製著他的動作。旁邊同樣穿著的人正舉著木杖,仿佛下一秒就要朝他臀部狠狠落下。
堂外圍著一群同樣身著古裝的人,有男有女,嘰嘰喳喳鬨個不停,也不知在說些什麼,像一群蜜蜂不停地嗡嗡嗡嗡……
吵的周錦額間青筋鼓脹,隻覺身體越發疼了!
這是怎麼回事?
周錦驚恐莫名!
他這是被綁架了?被綁匪用私刑了?
可是他活了二十來年都是守法好公民,他發誓他絕沒有得罪什麼亂七八糟的人!
他更不是什麼家財萬貫的有錢人,要錢找他也沒有啊!
他隻是一個兢兢業業的打工人而已!
完了,他還要去給老板送資料呢,這下晚了送不過去肯定要被炒魷魚!
等等,他突然想起他本來好像是在給老板送資料的路上。老板正要和客戶簽合同,打電話跟催命鬼似的一路催促他趕緊送過去。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怎麼就突然在這裡了呢?
電光火石間,一輛急速向他駛來的卡車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過,他心裡一驚,難道他這是被車撞了?
不待他思索清楚,前方突然傳來一聲驚木拍案,響徹整個大堂。
那響亮的聲音仿佛直接砸在了周錦的心尖上,讓他無端抖了抖,牽扯了後背的傷口,立刻疼的他齜牙咧嘴。
周錦條件反射地順著聲音來源抬頭望去,卻見前方高台之後坐著一方臉長須的中年男人。
頭頂上方牌匾刻著“明鏡高懸”四個大字。
那男人穿著暗色的官服,頭戴官帽,正襟危坐。如同電視劇裡威嚴的大官。
“堂下犯人周錦,還不速速認罪!”
聲音洪亮威嚴,無端讓人不敢造次。堂外嘰嘰喳喳的聲音瞬間消失了。
堂上之人眉峰微皺,眼神鋒利,目光緊緊盯著周錦,如同猛虎鎖住了獵物,隻待他一有動作,就能瞬間拿下他的性命。
周錦緊張地鼓動著咽喉,咽了口唾沫。
奇怪,太奇怪了!
綁匪還玩cospy嗎?
還玩的這麼真實,這比電視劇還逼真的衙門布置,演技堪比影帝的演員龍套們,他甚至能看到衙役眼中閃過的對他的不屑和輕蔑。
這是最高級彆的玩家都達不到的境界了吧!
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浮現出來,周錦虛弱地吐了口氣。
許文璋見那被木杖架在地上的犯人,臉白如紙,嘴唇發青,冷汗浸濕了散亂在臉頰的鬢發,更顯可憐。
原本也不過是個秀氣少年,和他家中的孩兒一般年紀。可惜卻不可貌相,竟犯下如此大罪,不可饒恕。
想到這裡許文璋不禁生起一股怒氣,又見對方兩眼失焦,顯然是不知神遊何處去了。
他一拍手中驚木,怒道:“周錦,你身為杏林後人,本應該如令尊一般懸壺救人,卻毒害杏林村民陳旺,令其生命垂危,藥石罔靈。心思歹毒,你可認罪?”
周錦被這拍案聲一驚,渾身發冷,上下牙齒不禁咯噔作響。
他太難受了,身體止不住打著擺子。
至於後麵那一串的質問他也就迷迷糊糊聽了個囫圇。
“認罪?”
周錦發出一聲微弱的氣音,一滴冷汗滑進酸澀的眼睛裡,他哆嗦著嘴唇眯了眯眼。腦袋發沉,感覺自己快要昏過去了。
他這幅模樣看在許文璋眼裡,就像是終於不再負隅頑抗,示弱認罪了。
許文璋點了點頭,看來果然得用刑才行。他看了眼坐在下首處的師爺。
餘書賢心領神會,捋了捋下頜胡須,拿起案桌上的認罪書來到周錦麵前,想要他畫押。
周錦迷瞪著一雙泛紅的眼睛,盯著擺在他麵前的一張白紙,紙上排布著密密麻麻的黑色字體。那些字體一個個打著旋兒,就連他自己也跟著天旋地轉了起來。
還沒等他看清上麵寫著什麼,隻聽突然一聲清晰響亮的聲音炸響在他腦海裡:“不能認罪!”
誰?是誰在說話?
這聲音仿佛來自他腦海深處一般,不容忽視。卻也讓他模糊的神智清醒過來!
來不及細想,他張嘴喊道:“我沒罪,我冤枉啊!”
許文璋眉峰一皺,臉色瞬間暗了下來:“大膽刁民,你這是在戲耍本官嗎?公堂之上,豈容你如此放肆!給本官杖責!”
什麼?
等等!
不及他掙紮,背後那板子好似等了許久,迫不及待貼上了周錦鮮血淋漓的臀部。
周錦“啊”地大叫一聲,劇痛襲來,那根緊繃著的神經轟地炸開,他腦袋一歪,終於幸福地暈了過去……
餘書賢嘴角抖了抖,那張白淨的麵皮也似跟著扯了一下。他撩起袍袖,將手指放在周錦鼻子下探了一會,便站起身來道:“稟告大人,犯人周錦暈過去了。”
犯人昏迷,如此一來這堂案審便不能再繼續審下去了。隻能等到下一次開堂再審。
可這樣一來這案子又得拖延一段時間,分明已是罪證確鑿,犯人卻還不肯認罪,著實可恨。
許文璋黑著一張臉,瞧著堂下趴著的不省人事的周錦,無可奈何道:“退堂!”
這小子看著一副沉默寡言,瘦弱不堪的模樣,怎的如此難辦!
堂下衙役拎起昏迷的周錦一路拖著來到關押犯人的天牢。
天牢內早已關押著數個犯人,見周錦背後鮮血淋漓,像條死狗一樣被拖進來,紛紛默不作聲,退回牢房深處。卻又止不住好奇心,時不時抬眼望過去,直到看不見身影才作罷。
衙役將他拖進裡麵一間空置的牢房,不算輕柔地扔了進去。周錦在這一番動作之下,即便昏迷著,也不禁皺了皺眉,嗓子裡哼哼了兩聲,便沒動靜了。
這模樣如同剛出生的幼崽般,委實可憐無辜。
差役李旦瞧著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心下一軟,臉上閃過一絲不忍。隻是那張黝黑的臉上卻是完全讓人看不出什麼表情。
他跟旁邊的人說道:“要不給他上點藥吧。”
旁邊的差役李鐵和他是同族兄弟,又一起共事多年,最是了解他的心思。這一聽便知道兄弟是又犯了心軟的毛病。便粗聲道:
“上什麼藥,你同情他乾嘛。可彆被他外表給蒙騙了。連對他多有照拂的長輩也能毒害,這般歹毒!等到那陳旺沒了,他就算不認罪,那也是死罪一條了。”
李旦聽罷心下一歎,又瞧著底下趴在茅草上的蒼白瘦弱的少年,一截細瘦的手腕露在臟汙的袖子外麵。即使昏迷著身體也不自覺微微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