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瘋狂(1 / 2)

烈日高高掛在碧藍一片的天空,熾烈的日光炙烤著大地,蒸騰起一股股熱氣,仿佛整個甘酒鎮都在發著高熱。

衙門後院內,許文璋坐在書房內看著往日的案卷,窗外知了一聲又一聲鳴叫,平添幾分熱鬨。

“大人,方大夫求見,說有要事稟報!”侍從蒙舟突地進來,躬身稟報。

許文璋放下手中案卷:“快請!”

片刻後,方應懸麵色凝重,踏著沉重的步伐走了進來,拱手道:“草民見過徐大人!”

“方大夫無需多禮,侍從說你有要事相說,不知是何事?”

方應懸眉峰緊皺,夾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他看了一眼門口的侍從,欲言又止。

許文璋了然的點頭,隨即道:“你先下去吧!”

“是!”蒙舟應了一聲,關門退出。

房門一關上,方應懸便立刻迫切道:“許大人,大事不好了!”

許文璋眉峰一跳,莫名覺得有股不詳的預感,果然就聽的方應懸繼續道:“大人,城中出現了“疙瘩瘟”!”

許文璋驀地起身,坐下椅子也因這劇烈的動靜“哐當”一聲翻倒在地上。

“你說什麼?”許文璋大驚失色,隨即眼神銳利地直視方應懸,“方大夫,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方應懸露出淒苦的笑容,深深道:“大人,草民豈能拿此事頑笑!今早草民便接到柳府的邀請去為柳二公子治病。經過草民診斷,柳二公子是患上了“疙瘩瘟”,根據《雜病瘟疫條錄》記載,疙瘩瘟起時高熱不退,麵色泛紅,口腔汙穢,其後發塊如瘤,遍身流出,輕者3到5日,重則一夜而亡。”

疙瘩瘟記載於前朝末年,大旱三年,兵荒馬亂之下民不聊生。疫病流行,路上倒斃而亡者不計其數。

甚至有一人感染,闔門皆歿,可謂傳染性極強。宣末帝更是下了罪己詔,請求上天寬恕,降下福祉。

然疫病並未停歇,這場疫情幾乎奪走了上百萬的性命。疫病起源之地更是成了一個“人鬼錯雜”的空城。

連當時聞名的謝林誌大夫也束手無策,隻得眼睜睜看著疫病肆虐人間。直到明治先祖稱帝後,天降紅雲,祥瑞之氣遍布王土,疫病才漸漸消失,此後百年風調雨順,百姓得以休養生息。

“方大夫,你可有診斷錯誤?或許這隻是急熱病症?”許文璋不願相信,這幾乎毀滅一個王朝的病症將要卷土重來。到時又會奪走多少無辜人的性命!

“許大人,草民絕不會看錯!我詢問過柳公子的貼身小廝阿鬆,據他所說,昨日午時柳公子在周氏醫館門口與一病人相撞,隨後便突發咳疾,直至今晨病情便一發不可收拾。”

方應懸言辭懇切:“草民以為,柳公子的病情定是被昨日那人所傳染,也不知那人究竟還傳染了多少人。瘟疫病症急烈,傳染迅猛,草民懇請大人下令封閉柳府,並且派人挨家挨戶搜查發病人員,將其單獨隔離起來。絕不能讓疫病擴散,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方應懸語速急切,麵容焦慮,兩手不禁握緊拳頭,隻恨不得立刻代替許文璋發布命令。

許文璋頹然地晃了晃身體,兩手撐在桌上。他麵色發苦,心裡焦灼難安,為何疫情會在他管轄之地發起,他到底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讓上天竟降下這等懲罰。

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急忙問道:“周大夫呢?他如何說?”

“周大夫昨日便外出了,尚未歸來。”方應懸心裡哀歎,為何偏偏在這時候離開,倘若周錦還在,定能助他一臂之力。

這難道當真是上天的示警嗎?

“大人,請您快做決定,此事萬萬耽誤不得啊!”

“不……你讓我再想想,此事事關重大,倘若貿然下令必將引起百姓恐慌!本官必須要得到確切的消息,單憑柳公子一人之證,如何就能下得定論!”

“大人!”

許文璋心裡依然抱著僥幸心理,如今大雍朝國富民強,聖上愛民如子,瘟疫怎麼會降臨?

兩人僵持不下,室內彌漫著一股難言的焦灼氣氛。

“大人,門外仁濟堂藥童夏林求見,說有要事找方大夫!”

方應懸胸膛深深起伏了一下,穩了穩情緒,聲音沙啞地問道:“他可有說是何事找老夫?”

“藥童說是下河溝村長想請方大夫去村裡治病,說是村民無故發熱,身體腫脹疼痛難忍。”

方應懸當即心下一提,連忙看向上座的許文璋。

許文璋眼露惶然,麵色淒淒,喉頭發緊,“快請他們進來!”

門外之人踩著步子離開,劈啪劈啪的腳步聲一下下仿佛踩在了他們的心間。

很快,門便打開了。

仁濟堂的藥童夏林走進來,身後跟著惴惴不安的村長老穀。

“草民見過大人”

“草民下河溝村長穀雨見過大人。”

“快些起來,將你村裡的情況詳細道來。”

許文璋顧不得許多,立刻便要村長將村民情況詳細說出來。

“啟稟大人,昨日村裡有三人接連發熱,到了晚上更是又多了數人發熱暈厥,下腹疼痛難忍,到了半夜就連我的小孫孫都開始發熱咳嗽,小臉燙得如同火燒,小老兒實在沒辦法,隻好來找方大夫前去看看。”

“此事你為何不早早稟報?”許文璋重重拍向桌案,怒聲道。

村長一驚,忙的跪倒在地,惶恐不安道:“前日下了場大雨,草民以為他們隻是偶感風寒而已,往常村裡也有人感染風寒不治而愈的……”

許文璋無奈地閉了閉眼。

“大人,讓草民前去診治,倘若真是那病,草民懇請大人立刻做下決定!”

許文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吩咐道:“來人!”

門外蒙舟立刻推門進來。

“大人。”

“你立刻讓李鐵帶領幾人前去柳府,禁止任何人外出。違令者亂棍打死!再帶領一隊人馬跟隨方大夫去下河溝村,務必一切聽從方大夫指令!”

“是!”蒙舟朗聲應下,隨即退出房間,顯然是下去調人了。

他心下沉甸甸的,仿佛即將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在這個平靜的鎮上。

“大人,我這就去了,若一切都應了我所說的,我會讓人前來稟告大人,屆時請大人早做打算!”

“好!方大夫,一切就拜托您了,萬請注意安全!”

村長滿臉困惑地跪在地上,不知兩人究竟在說什麼,但又從中聽出了幾分不詳,他心下焦慮難安,卻又不敢開口詢問,隻得憋在心裡。

方應懸離開書房來到大廳,已經有五名衙役等候在此。

“方大夫,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不知此次是何任務?”蒙舟上前一步問道。

“等你們到了下河溝就清楚了,切記,到了那裡不得與任何人接觸,也不得碰觸任何東西!”

幾人對視一眼,都覺得有幾分奇怪,但方大夫麵容嚴肅,語氣凝重,他們內心也不禁升起了幾分不安。

方應懸隨著他們坐上馬車,車夫揚起馬鞭,淩空揮舞,一聲尖銳的厲響劃破空氣,馬兒揚起前蹄,嘶叫一聲,奔跑了起來。

馬車快速經過街道,行人紛紛躲避,嘴裡發出不滿的囈語聲,隨後又若無其事般各自忙碌。

方應懸掀開窗簾,透過方正的窗口看到街上商鋪林立,高高掛起的旗幟隨風飄揚,不論是賣貨的兒郎,還是挑選貨物的顧客,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自得其樂的淺淡笑意。

方應懸心內沉甸甸的仿佛壓著一塊巨石,也不知這份安樂平靜究竟還能維持多久?

他正要將布簾放下,周氏醫館突地闖入他的視線,棕紅色的大門緊閉,透過高高的院牆,能看到桂樹開滿細碎花朵的樹冠優雅地探出頭來,靜立在半空。桂花飄飄灑灑,揚起一陣陣甜絲絲的花香。

周錦,你可知道如今鎮上發生的事?

馬兒噠噠的腳蹄聲如同一首節奏帶感的曲子,周錦隨著這節奏腳下踩著輕快的節拍。

馬車慢慢減速,他坐在車內抻了抻腰,道:“快到了嗎?”

“到了到了,籲……”隨著老巴頭手上用勁,馬車緩緩停下。

周錦三人跳下馬車,這是永寧府的藥市場,幾乎所有大型的藥材商都在這裡。

周錦跟隨商桂熟門熟路的走進街口,往裡走了幾分鐘,一家大型的藥鋪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此藥鋪幾乎囊括了五個門麵,是這一路走來周錦所看到的最大的一家藥鋪。

周錦帶著商桂和狗子走進去,一股濃濃的藥香浸滿了鼻腔。入目便是各種常見藥材,店鋪內來來往往緩緩踱步的幾乎都是身著長袍,蓄滿胡須的中年男人,身後跟著年輕的藥童學徒。

他們時而抬頭張望,時而駐足停下細細查看麵前的藥材。

隻有周錦幾人一眼看過去最是年輕。

“小商,是你啊!”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熱情的聲音,周錦轉頭看去,偏見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男人,身上穿著藥鋪統一的墨綠色服飾。

“小秦哥,是你啊,最近還好嗎?”商桂臉上也掛上了驚喜的笑容。

那人走近後拍了拍商桂的肩膀,嗬嗬笑道:“怎麼這麼久沒看到你了,我還以為你沒做這行了,今天是過來采藥材的嗎?”

“是啊,醫館藥材快用完了,所以過來采點。”商抿起嘴唇微笑道。隨後又拉過周錦道:“這是我們醫館的周大夫,我是跟著他過來采藥的!”

那人一見到周錦,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脫口而出道:“這也太年輕了.....”

周錦見怪不怪,抿唇一笑道:“多謝誇獎!”

那人當下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見周錦沒有生氣,心下生出幾分好感來,道:“你們要買哪些藥,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多謝!”

幾人跟隨小秦來到靠裡的藥櫃,周錦拿起一把黨參聞了聞,小秦道:“這黨參是中級品質,八百文一兩。那邊有上等的黨參,一千三百文一兩。”

周錦了然的點點頭,將手中的黨參放下。藥材向來昂貴,根據原主的記憶,即使有了皇帝頒發的藥監局法案,嚴格管控藥材價格,很多稀少珍貴的藥材價格依然居高不下。如常用的風寒急症所需要的藥材紫蘇,防風,白芷,黃連,續斷等藥材價格就要便宜很多,按照等次分為二到八文一兩。

有些價格更低的如烏梅、杏仁、薄荷、紫草等價格在0.05到6文錢一兩。

“掌櫃的,掌櫃的你在哪裡?”一聲突兀的吵嚷聲將原本安靜的藥鋪打破,眾人紛紛抬頭向聲音來源處看去。

隻見一個渾身橫肉的少年踏著厚重的步伐跨進了門口。

周錦掃了一眼自從這道尖銳的聲音響起後就露出苦惱神色的小秦。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