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時間由身體內部發出的灼痛深深糾纏著他們,使得他們無法安眠。惡性循環下,病情越發嚴重。
魏老三人戴著布巾圍上口鼻走了進來,一直充斥著痛苦呻.吟的房間終於恢複了平靜,甚至有人的睡容帶著令人欣慰的平和。
幾人大受震撼,這藥方竟當真有用!
他們竟冤枉了周大夫麼?
他們心下不由得對周錦感到歉疚,同時又升起了對他的敬佩。
“站住,方大夫有令,現在下河溝村不許任何人進出!”
蒙舟抬手攔住麵前這個看起來一臉稚嫩的少年公子。
好好的富家少爺,跑來這荒僻山村做什麼!當真是吃飽了沒事兒做!
如今這下河溝可謂是人間地獄了,竟還有人上趕著找死!
周錦停下腳步,看著麵前這個鐵青著一張臉的男人,好脾氣地解釋道:“這位大哥,我是大夫,奉了許大人的命令來給村民治病的。”
“嗯?”蒙舟上下打量了一番周錦,眼前的人麵白無須,眼神清澈,一副不知人間疾苦的少年模樣,實在不像一名大夫。
蒙舟伸手將他撥開:“去去去!彆來這兒搗亂!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他已經煩的焦頭爛額了,實在沒功夫來應付這公子哥兒。
“這位大哥,我沒有開玩笑!我是周氏醫館的周大夫,是特意來助方大夫一臂之力的,你快讓我進去,這瘟疫實在耽誤不得了!”
周錦言辭利落,隻想趕緊進去,拖一分鐘也許就有人死去。
“你就是周大夫?”蒙舟一臉震驚,雖然聽說周大夫非常年輕。卻沒想到竟然這般年輕!
“沒錯,我就是周大夫,方大夫也認識我,你若不信可叫方大夫過來,一問便知!”
“不必了,周大夫您快進來吧!如今方大夫忙著為村民治病,已經分身乏術了,您來得正好啊!”蒙舟打開柵欄,將周錦熱情的迎了進去。
“多謝!”周錦匆匆道謝,便一路飛奔進去了村子。
不過短短一段路,周錦卻仿佛看見了人間煉獄。
一座座低矮的土屋石牆,大門或緊閉或洞開。
有人隨意躺在院子裡一動不動。有人頭發散亂靠在院牆上,有人懷中抱著生死未知的孩子,滿臉悲傷,眼睛紅腫乾澀,仿佛已經流乾了眼淚。
現在本該是熱熱鬨鬨的時候,可整個村子卻彌漫著死氣沉沉。
沒有高聲闊論,沒有談笑風生。有的隻是一張張或驚懼或痛苦或麻木的臉。
周錦的到來沒有激起他們的興趣,他們隻是隨意的投來一撇眼神,便不再關注他。
這就是瘟疫降臨之處所帶來的人間慘劇,倘若一直由瘟疫繼續蔓延下去,這世界就真成了煉獄了,不知會有多少無辜百姓命喪瘟疫之手。
周錦慶幸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否則他該如何麵對被瘟疫肆虐的人間。
“爹爹,醒醒啊,快起來,阿寶好餓啊……”有個大約六歲左右的小男孩坐在地上,滿臉汙黑,手上使勁地搖晃著躺在地上,痛苦地閉著眼睛的男人。
周錦連忙上前去,隻一眼便看見男人脖子處發烏的腫塊。
他按住男人的手腕,將抗原素因子注入病人體內。
男人睫毛顫動了一下,一直皺著的臉緩緩舒緩。他睜開眼睛,眼珠子費力地轉動了一下,無力道:“你是?”
“我是大夫,是專門過來醫治你們的,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男人急促地喘了幾口氣,疑惑道:“你做了什麼,我怎麼覺得心口沒那麼痛了?”
“我給你吃了我特製的藥,專門針對瘟疫。”
“真的嗎?那我們是不是不用死了?你真的能救我們嗎?”那人立刻揚起上半身,激動地抓住周錦的手臂,顫著嗓音問道。
周錦握住他的手,點頭安撫:“是,瘟疫很快就會過去了,你們都不會死!”
眼淚從男人眼眶裡淌下,滴滴滾落進地麵的灰土裡,他咧著唇笑了起來,笑著笑著聲音便哽咽了起來,接著便嘶啞著嗓音歇斯底裡地大哭:“為什麼?為什麼不再早一點……隻要再早一點,孩子他娘就不會死了……咳咳……”
男人邊哭邊咳,很快便再也發不出聲音,隻能張著嘴無聲的流著淚。
周錦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他知道男人並不是在質問他,他隻是在發泄失去親人的痛苦。
病魔奪走了生命,所有人都隻能眼睜睜看著,毫無辦法!這種無能為力的痛苦是所有人都無法承受的。
隻有這樣釋放出來,他們以後才能繼續生活下去。
“爹爹……”
小孩也嗚哇嗚哇地跟著大哭。
之後男人好像終於意識到了孩子的存在,這才摸了摸眼淚,艱難的將小孩抱進懷裡,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撫。
“你知道方大夫在哪裡嗎?”
男人蠕動了一下喉嚨,沙啞道:“方大夫在村長家裡,往那邊走……”
男人抬起手指了一個方向。
周錦順著看過去,隨後點頭道謝了一聲,便起身往那邊走去。
“方大夫,您歇會兒吧!彆把自己累壞了!”
藥童夏林臉上包著一層布巾,隻留下一雙累的發紅的眼睛。
“我沒事,陳皮,白芷,羌活……”方應懸呼吸沉重,手上忙亂地配著藥材,“才胡呢?才胡怎麼沒了?”
“方大夫,才胡之前就用完了,我已經跟您說過了的。”
夏林扇著藥爐,仰頭對著焦躁不安的方應懸說道。
他心裡擔憂極了,方大夫一天一夜沒睡了,一直在給村民們配藥治病。還讓村民用藥粉灑遍房屋角落,以此殺菌除害!
但是奈何藥方絲毫不起作用,病人情況越來越嚴重,被感染的人也越來越多。
淩晨時分便有九名病人相繼死去,被統一焚燒了。
“沒有才胡怎麼熬藥!必須要……咳咳……”方應懸突然彎腰劇烈咳嗽,仿佛要把肺都一並咳出來。
“方大夫……”
渣林起身驚慌的看著方應懸。
難道方大夫也感染瘟疫了?
那他該怎麼辦?方大夫就是他的主心骨,若是沒有了方應懸,他也就隻能等死了。
“方大夫,您怎麼樣了?”
夏林六神無主,心裡害怕極了。
方應懸捂著胸口終於緩下了咳嗽,他難得的平靜了下來,慢慢坐在凳子上。
自從發現了疙瘩瘟以後,他便沒有一刻放鬆過,整個神經都崩成了一條弦。
現在他總算安靜下來,桌上的藥材散亂地放著,太陽光越來越烈,地上架著的藥罐咕嚕咕嚕的翻滾著。
房裡時不時傳出一聲咳嗽。
真安靜啊,他想。
也許就這樣了吧。
他已經努力過了,他學了一輩子的醫術也無能為力。
他抬起頭看向驚慌失措的夏林,原本烏黑亮堂的眼睛此刻滿是害怕,灰撲撲的衣服雖然用繩子在腰間綁緊,但依然能看出不合身。長長的袖子挽在了手臂上,露出一截細瘦沾著黑灰的小臂。
他還那麼年輕。
方應懸痛苦地閉了閉眼,也許他不該帶夏林來這裡,如今他感染了瘟疫,留下夏林一人,還有活路嗎?
“小夏,你……”
方應懸驀地站起身,一雙眼睛裡滿是不可思議。
“方大夫,您怎麼了?”
夏林疑惑地看著仿佛突然變了一個人的方應懸,他隨著方應懸的目光轉頭看過去。
不遠處,一個清瘦身影正迎著金燦燦的日光緩緩走過來,如同神靈踏著吉光而來。
“周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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