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目翳(1 / 2)

周錦很理解病人家屬的苦澀與無奈, 他點點頭道:“夏老爺請坐,阿桂, 去給夏老爺上茶。”

“嗯!”商桂點點頭,往後院去了。

夏公良撩起袍擺坐在椅子上,麵容苦澀地看著周錦。

周錦問道:“不知道夏公子現在何處?”

夏公良歎了一口氣,似乎頗為遺憾道:“公子還在北江府,此次我來鎮上主要也是為了赴柳老爺壽宴,卻不知道此地還有周大夫這樣的杏林聖手。也是老天垂憐!”

隨後他又憂慮道:“周大夫,公子生病多年, 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從此地到北江府需要將近兩日的行程,一路顛簸, 我怕公子身體會受不住,不知周大夫能否親自前往北江府為我家公子診治?”

說完他似略有些抱歉地看向周錦, 卻見周錦眉峰輕輕蹙了起來,一雙眼睛也仿佛在思考什麼看著一旁。

他以為是周錦嫌棄路途遙遠,不願前往。於是連忙又道:“我知道此次路途辛苦, 周大夫一路顛簸想必也不會好受, 無論此次周大夫能否治好我家公子, 我夏府都必將重謝!”

周錦這才回神抬眼看著他, 見他一臉愁容, 便解釋道:“夏老爺誤會了,若夏公子當真不良於行,我也不會勉強的!隻是我還有兩個病人需要我診治,最近兩日實在走不開,不知公子病情如何?不妨說予我聽聽,我可先暫時開副藥方,夏老爺可先行帶回去替公子穩住病情, 待我這邊處理完,再前往北江府!”

夏公良見他並不是嫌棄路途遙遠,心裡便鬆快了幾分。但是又聽到周錦說要耽擱幾日才能走,心裡不免更為焦慮,生怕因為這幾日時間耽擱了公子病情。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神醫,有機會救公子一命!倘若因為其他原因最後耽擱了病情,他如何能夠接受!

雖說周大夫可以先替公子開藥方,但周大夫連病人的麵都沒見到,光憑他幾句言語開的藥方,能有多大效果!

他滿臉愁容,急急道:“周大夫,不知道那兩位病人可否移交給其他大夫先行照看一二,實在是我家公子耽擱不得了……”

周錦見他確實心焦如焚,想必他家公子當真病情嚴重,無法久等了。

他不禁皺眉思考了一會,宣夫人倒是可以再等等,隻是那季老夫人,明日他還得再去替她施針一次,病情方才能穩定下來。不然等他走了,她突然又發作,豈不是要一命嗚呼了!

周錦想了想便道:“另一位病人倒是可以再等等,隻是還有一位老夫人,她的病情尚不穩定,我明日還得再去為他診治。後日一早我便隨你前去北江府,你看如何?”

夏公良聽完後大喜,他激動地站起身來,對著周錦深深鞠了一躬道:“實在太謝謝周大夫了!”

周錦也起身,“夏老爺不必多禮!”

“那我現在便去安排,後日一早,就過來接周大夫,屆時便一同前往北江府!”

周錦點點頭。

這時,商桂剛好端著一壺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茶走了過來。

大門外突地闖進來一個大汗淋漓,滿臉焦慮的男人,急切大喊道:“商桂在哪?商桂在嗎?”

男人喊完,好似才看見站在後方的商桂,不待眾人反應,便急不可耐地道:“商桂,你還在這裡做什麼!你娘摔倒了!”

“砰”地一聲,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滾燙的熱水飛濺而起,周錦隻覺手背一痛,有一滴熱茶濺到了他手背上。

“你說什麼!我娘她怎麼樣了!”商桂顧不得被熱水燙傷的腳,滿麵驚惶地跑了過去。

“你娘在院子裡洗衣服,不知怎麼的,就摔了,頭都摔破了,流了好多血呢!”那人氣喘籲籲地吼道。

商桂一聽立刻心下大亂,二話不說,便要往家裡跑去。

周錦見他神色驚惶,六神無主的模樣,生怕他路上出事,忙上前一把拉住他,寬慰道:“阿桂,莫急,荷嬸一定不會有事的,我隨你一起過去!”

那人一拍手掌,道:“不用過去,花嬸子她們已經抬著你娘過來了!我跑的快,先過來報信,估計馬上就到了!”說著他轉頭往外麵看去,隨即眼睛一亮,急吼吼道:“到了!到了!”

“娘……”

商桂再也顧不得許多立馬衝了出去。

周錦心裡擔心,也急忙跟著出去了。

一旁的夏公良見狀也跟著走了出去。

剛一出門,便見兩個婦人打扮的女子抬著一個木板,木板上躺著臉色鐵青的荷嬸。

荷嬸額上鮮血淋漓,將半邊臉都染紅了,有些血液已經乾涸凝固在脖子的紋路上,淺灰色的衣領也是一片深紅色。

乍眼一看之下,尤為嚇人。

商桂被這副景象駭得臉色慘白,眼淚唰的就淌了出來,他踉蹌著撲過去,跪在地上,握著荷嬸的手慌亂地喊著:“娘,娘你怎麼樣?你莫要嚇我啊!”

商桂抖著毫無血色的唇,連嗓音都是顫抖的。

周錦見狀第一時間就掃描了荷嬸的身體,她頭上被磕了一道口子,血流的多,看著嚇人,但其實並不算特彆嚴重!

周錦仔細查看了一番,這緊提著的心便放了下去

周錦急忙走上前去,沉著臉道:“快把病人抬進去!”

他拉住整個人都不住顫抖的商桂安慰道:“阿桂,冷靜點,荷嬸不會有事的!”

聽到周錦沉著的聲音,商桂慌亂的心仿佛才終於找到了實地,他忙起身扯著周錦的袖子,惶惶不安道:“阿錦,你要救救我娘啊!她不可以有事的!我還沒來得及孝順她……”

周錦連忙點頭,拍著他的後背安撫道:“我跟你保證,她不會有事的!你冷靜下來!先去燒點熱水,再去將神敷膏拿出來。”

“好!好!我馬上就去……”商桂眼睛裡全是驚惶,他愣愣地點頭,又看著周錦:“阿錦,我娘真的不會有事嗎?她流了好多的血……”

荷嬸滿臉血的樣子仿佛生了根一樣在商桂腦海裡不住閃現,他整個人都被慌亂占據了心神,其他的東西是再也想不起來了。

“她肯定不會有事的!你還不相信我的話嗎?我現在要立刻為荷嬸縫合傷口,你快點去準備!”

周錦聲音提高,將商桂慌亂的神智給提回來不少,商桂這才恢複了幾分清明,他這才想到自己的剛才的反應太過愚蠢了,非但救不了他娘,還會耽誤阿錦救治。

他壓了壓不住亂跳的心臟,點點頭,“我這就去!”

這說話的功夫,荷嬸已經被抬進了醫館。

進到醫館後,周錦才反應過來病房裡已經躺了一個病人了,如何還能在裡麵做手術?

實在沒辦法,周錦隻好讓人將荷嬸抬到了他房間,這會兒,他已經非常堅定要將病房擴展了!

此刻天色已經暗了下去,太陽早已經西沉。路上行人踩著匆匆回家的步伐,一縷縷炊煙和著飯菜的香味寥寥飄上天空。

周錦將門關好,屋子裡更加暗沉沉的。索性這樣的環境並不會影響到周錦。

他將傷口附近清理乾淨後,便開始縫針,傷口大約有兩厘米長,略深,所以才流了這許多血,看著格外嚇人。好在並沒有內傷,隻是失血過多,之後好好補一下身體便好了。

隻是,周錦在檢查荷嬸的身體時,發現她的眼睛有比較嚴重的白內障,已經影響到她的日常生活了,如果再不治療,隻怕很快便會失明。

周錦將縫線剪斷,荷嬸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臉上的血已經被擦乾淨了,顯得更加蒼白憔悴。

周錦第一次這樣仔細地看著她,她臉上的皺紋很深,嘴角兩旁的紋路深深的垂下去,這是一個被生活所累的女人。

很快,商桂便拿著神敷膏走進來,他看著床上的荷嬸,臉上是滿滿的愧疚與自責。

周錦接過神敷膏,將其敷在傷口上,隨後用乾淨的白布包裹起來。

一切處理好後,商桂輕聲問道:“阿錦,這樣就可以了嗎?”

周錦點點頭,兩手放進水裡洗乾淨,說:“可以了,你彆太擔心,荷嬸隻是外傷,不過是看著嚇人罷了。”

到這時候,商桂才終於長舒了一口氣。驚慌褪去後,商桂才驚覺剛才自己的表現有多麼糟糕!他好歹也在醫館待了那麼久了,居然還如此慌亂!

他不好意思道:“阿錦,對不起,剛才我實在太慌了……”

周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擔心荷嬸!關心則亂,隻是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強迫自己冷靜,至少這樣,不會讓自己後悔!”

商桂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想,若當時阿錦不在,隻他一人,必定是要耽擱他娘的病情了。他當時見他娘滿臉鮮血,心下便慌亂無比,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了。若是因此讓他娘有了什麼閃失,那他才真的後悔莫及。

周錦很理解他的心情,荷嬸一人將他們姐弟帶大,還能讓商桂讀了兩年書,這之中的辛酸不可為外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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