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錦盯著麵前的強弓,心裡隻恨不得將耶那成千刀萬剮!
這般殘忍的人他活了兩輩子,還從未見過!
“我不需要報仇!”
周錦盯著地麵裸露的碎石,心裡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
他太弱了!
這就是古代的滔天權勢嗎?
可以肆意妄為,可以視人命如草芥!
在這一刻,他發現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他突然覺得在甘酒鎮的生活是多麼的平淡幸福!
耶那成見他不動,也不勉強。
他用力拉開長弓,粗壯的手臂肌肉噴起。
“快住手!”
隨著周錦一聲厲喝,長箭破空而出,帶著一聲厲嘯直直朝著獵場而去。
黑水眼眶驀地瞪大,驟然緊縮的瞳孔裡是急速而來的長箭。
“噗嗤”一聲,長箭穿透了祝雙才的身體,將他狠狠釘在了柵欄上。
血水彙聚成了一條條小溪,自他懸空的雙腿下流淌而下。
他瞪大的眼睛裡還存著幾分迷茫。
他嘴裡蠕動了幾下,最後吐出了三個字,“周大夫......”
黑水猛地鬆了一口氣,剛才一瞬間,他甚至以為耶那成認出了他!
緊繃的神經鬆下,他抬頭望了一眼死不瞑目的祝雙才,隨即又移開了視線。
死去的祝雙才沒有再得到一絲關注。
獵場裡的人都在接二連三的死在恐懼中。
這時,惡虎突然仰天咆哮了一聲,長箭激怒了他,屠殺開始了!
他猛地躍起,一口咬在旁邊一個男人的脖子上,男人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便斷氣了。
黑水見狀一驚,就要閃躲,可惜在雨裡淋了太久,精神緊繃,身體早已經沒什麼力氣。
就這麼一窒的功夫,惡虎已經奔到麵前。
血盆大口直逼麵門,尖利的獠牙即將穿透他的咽喉。
變故便是在這時發生的。
一隻利箭劃破長空,猛地射中惡虎腹部。
血水飛濺,惡虎哀嚎一聲,重重摔倒在地上,濺起無數水花。
與此同時,另一隻利箭直射向高台之上的耶那成。
箭勢猛烈迅疾。
耶那成條件反射下彎身一躲,避開了要害,但依然被射中肩膀,血液霎時淌了出來。
高台之上瞬時如沸水炸開了鍋。
拔刀聲,尖叫聲,怒罵聲此起彼伏。
嶙峋山石後突然湧出數名黑衣人,動作迅猛,與獵場附近的士兵交戰在了一處。
刀光劍影,嘶吼哀嚎。
有人趁亂劈開了柵欄。
老虎已經死去,獵場裡還活著的人紛紛逃竄。
黑水捂著手臂,臉色已經慘白得仿佛一個死人。
他回頭望了一眼高台上的人,很快,在黑衣人的掩護下逃離了出去。
黑衣人目的已達到,毫不戀戰,很快便撤離了。
大雨淅淅瀝瀝的下著,雨水模糊了眾人的視線,也模糊了眾人留下的痕跡。
耶那成猛地將箭拔出,黑色的血水瞬間飆射了出來。
箭上有毒!
耶那成身體一晃,倒坐在了椅子上。
沒人讓周錦為他治傷,即使周錦醫術高明,但眾人並不相信他!
耶那成同樣如此!
他甚至沒有看周錦一眼,隻望著身旁的白祭司。
而這時,白祭司終於不再無動於衷。
他上前快速將一枚藥丸塞耶那成嘴裡。
隻片刻功夫,耶那成已經開始意識不清了。
周錦看著他,第一次希望一個病人可以就這樣不治而亡。
可惜......
他看著白祭司熟練地取出銀針將毒素封住。
這時,白祭司卻突然抬頭看向周錦,雪白的睫毛下是仿若深潭般的眼睛。
電光火石間,周錦猛地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
耶那成已經失去意識了,獵場一片混亂,大雨不歇。
再沒有比此刻更好的機會!
周錦心臟快速跳動,他仿佛能夠聽到血液在血管裡沸騰。
白祭司嘴裡說了幾句北梁話,士兵立刻圍上前來將耶那成抬起。
士兵們圍著他,舉著打傘,將耶那成擋得嚴嚴實實,隨即風風火火衝進了雨幕裡。
再沒人顧得上周錦。
白祭司經過周錦身邊時腳下微微一頓,幾不可查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跟隨眾人離開了。
很快,此地便再無一人。
天地仿佛都籠罩在雨幕中,獵場裡血水淋漓,遍地橫屍。
周錦抬頭遙遙望向祝雙才被釘在柵欄上的身體。
終於,他猛地衝進雨幕,奮力奔向未知的前路。
他拚命的奔跑著,他沒有目的地。他隻知道,要在耶那成醒來之前跑得遠遠的!
雨水淌進了眼睛裡,耳朵裡,衣裳緊緊裹在身上,寬大的袍袖嘩啦啦往下淌著水。
耳邊除了轟鳴聲,便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了。
突然,身後猛然襲來一道巨力,周錦猝不及防之下,被掀翻在地,身上瞬間裹滿了泥濘。
他眯著眼睛,透過雨水往後看去,一道高大的影子矗立在身前。
是那對雙胞胎之一!
周錦心臟猛地揪了起來,他翻身站起,死死地盯著對方的動作。
阿奇蘇拍了拍胸口,緊實的肌肉抖動,雨水濺起了水霧。
他眼神銳利地盯著周錦,怒吼了一聲,“你膽敢擅自逃跑,罪該萬死!”
說完便猛地衝了上來,一把將周錦按倒在了地上,寬大的手掌緊緊掐住了周錦的脖子。
周錦被這股巨力再次掀翻在地,眼前一片暈眩,還未反應過來,脖子便被緊緊捁住,一股窒息感猛地襲來。
他死死扒住掐在脖子上的手掌,漫天的雨水密密實實砸在他的臉上。
窒息感越來越重!
他知道,對方是真的想要殺死他!
雨水灌進咽喉鼻腔,脖子仿佛要斷掉了一般,窒息籠罩了他所有感官。
漫天雨幕仿佛開始扭曲變形,天空開始發黑發暗,意識也逐漸模糊......
就要這樣結束了嗎?如果他就這樣死去,他的靈魂會回到現代嗎?
不,他不能就這樣窩囊的死去!
他還有很多病人在等著他!
阿桂和狗子還在等著他!
還有01號......
周錦鬆開扒住對方手腕的手,手心裡憑空出現一把匕首,他用力向上一劃。
阿奇蘇猛地一震,隨即一聲慘叫退了出去。
周錦猛地長吸一口氣,快要炸掉的肺部重新湧進無數空氣,咽喉至心口處一片巨疼。
阿奇蘇看了眼被劃開一條深深的口子的手臂,隨即大怒著再次衝過來,“我殺了你!”
可還未靠近周錦,他腿一彎,猛地跪倒在地上。
血水如湧泉般噴湧而出。
他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退。
這時,他才驚覺,這傷口好像不太對勁。
他伸手死死捂住傷口,然而依然阻擋不住源源流淌而出的鮮血。
“你對我做了什麼?”
他的身體快速冷卻,力氣迅速流失。他跌撞著伸出手,想要再次抓住周錦,可惜很快便脫力倒在了血泊中。
周錦滿臉雨水,他楞仲地看著對方血流不止的手臂,沙啞著嗓音說:“肱動脈割裂,三十秒內就會死亡!”
男人終於閉上了眼睛,沒有了動靜。雨水很快將血水衝刷了乾淨。
匕首也恢複了雪白的利刃,好像剛才的一幕隻是一場幻覺。
周錦動了動酸軟的四肢,撐著地慢慢起身。
隨即,他轉身衝進了雨幕。
天地朦朧,廖無人煙,一望無際的雨幕中,隻有一個模糊的影子跌跌撞撞奔跑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