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不禁冷笑起來,一股股怒氣翻滾而上。好你個周錦,以為不辭而彆便可安然無恙了?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彆怪朕不給你退路。
此時此刻,什麼小神仙,什麼醫神,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皆抵不過欺君罔上的雷霆之怒。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皇帝的怒氣並不是誰都能承擔得起的。
他眼睛微眯,盯著侍衛手中那小巧的盒子。隨即冷冷開口道:“朕聽聞周錦是甘酒鎮生人?他有一家醫館好似生意不錯?”
德安心裡一跳,立刻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回陛下,周大夫與其父是在十五年前搬至甘酒鎮的,周父用全部積蓄置辦了周氏醫館。隻是一年前周父病逝,便隻剩下了周錦一人。三月之後周錦又收了一個徒弟,給他取名周慈心。至於另一人商桂,雖與周大夫無師徒之名,卻勝似師徒。感情極為深厚。”
他向上覷了眼皇帝的臉色,說道:“這周錦無故失蹤,想必定是回了周氏醫館。周氏醫館乃是周父的心血,他定是無法舍下。更何況醫館內還有他的兩個徒弟。周錦此人一向重情重義,此番也必不會拋下他二人。”
“好一個重情重義!德安,你說朕待他可是太薄了?”
德安垂首,“陛下待周大夫隆恩浩蕩,恩榮並濟,實乃君恩深重。”
“既如此,他又為何不告而彆,將朕的一番心意棄如敝履。”皇帝的聲音很冷,如那地上的積雪,透徹心扉。
德安嘴唇有些發白,心裡隻道這周錦不識好歹,竟拖累了他們。
“陛下……”
“傳朕旨意,命陳將軍即日起……”
話未說完,門外卻忽地又傳來一陣吵鬨。
他心下正是怒意蓬勃之時,喝道:“誰在外麵,給朕拖出去!”
門外忽地一陣靜謐,隨即一個小太監彎身走進來,哆嗦著跪下,“陛下,是昭明宮來人,說是……說是……八皇子殿下的手臂長出來了!”
皇帝眼睛陡然瞪大,那翻滾的怒意就如同屋外的積雪一般,頃刻間就凍住了,一時竟要從那床榻上險險跌下來。連德安也是一副震驚到手腳發軟的模樣,心臟驀地便砰砰跳動起來,好似要從那胸腔中蹦出來。
八皇子早已經穿戴整齊,他坐在椅子上,臉色有些微紅,眼睛睜得大大的,澄澈中還透著幾絲迷蒙。
王貴妃側身站在一旁,一雙手緊緊抱著八皇子,通紅的眼睛甚至不敢離開他的手臂,仿佛就怕一眨眼,那新生的手臂就又消失不見了。
即使深沉如蒼詔,此刻也直直盯著八皇子,仿佛要將他灼出一個洞來。
八皇子終於扭了扭身子,艱難地動了動,“母妃,你抓疼我了。”
王貴妃頓時一驚,鬆了力道,卻還不肯放開他。一雙霧蒙蒙的眼睛又淌下了一道道淚痕,“兒啊,娘是太高興了,隻怕自己還在夢裡沒能醒過來。”
“母妃不要哭,不是夢,孩兒的手真的長出來了!”八皇子等著那雙亮得嚇人的眼睛,將那新長出的手臂舉起來甩了甩。白晃晃的手腕好似一簇瑩白的月光,竟閃得她眼睛有些發疼,她急忙抓住那截皓腕,“彆甩,當心!”
八皇子嘿嘿一笑,“母妃彆擔心,沒事的。這可是天神賜下的手臂!”
蒼詔眼眸一動,“舜兒,你過來。”
八皇子聞言立即跳下了椅子,噔噔噔便躥到了皇帝身邊。
蒼詔拉過那隻新生的手臂,觸手柔嫩,與真正的手臂彆無二致,甚至更加細嫩。而膚色卻比之另一隻手臂白皙許多。他細細揉捏著,仿佛要仔細查探出不妥之處。
然而這手臂實在太過真實,連接口處都無一絲異色,就仿如這手臂生來就是如此,從未斷過一般。
八皇子非常乖巧地任由皇帝檢查,新手臂有些細嫩,皇帝的手摁在上麵,略微有些不適。他清楚皇帝的震驚,其實就連他自己都還有些不太適應。
蒼詔終於放下了八皇子的手臂,心中的震撼卻無法消弭。
這手臂竟真的長出來了!並非假肢,也並非移花接木,而是真真切切長出來了!
如此斷肢重生,世間罕見!
不,這等手段,又豈是凡人能夠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