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周錦看過他們工作,都是勤奮麻利的。他也很滿意,不管這幾個性格如何。隻要好好工作,他都不會虧待。
三人中隻有隻有魚郎是正兒八經在醫館當過藥徒的。張平和方奇都是在村子裡跟著赤腳郎中采過藥,認得些藥材。來了醫館後商桂他們也培訓了一段時間,再加上有小齊在從旁指導,上手還是挺快的。
魚郎之前待的醫館可不比周氏醫館這般好說話。當藥徒也不過就跟當苦力沒兩樣,什麼都得乾,就是學不到什麼醫術。大夫們哪有那空閒功夫教你一個小小的藥徒。都是他自己個兒百忙之中偷學一點。
隻是醫道一途,若非天縱奇才,光靠這麼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偷學,哪裡就能學會的,非得有個師傅帶入門不可的。
魚郎就這麼在那個醫館待了好幾年,也不過是認得些藥材,至於看病救人,那是萬萬不行的。他心裡也著急,隻怕再這樣下去,等他老了都未必能學成醫術。
可就算當這個藥徒也是千辛萬苦,自家老爹不知跑了多少關係,送了多少禮才得到這個機會的。想離開再找,彆說找不找得到,就是他老爹,隻怕也要先拿鞋拔子打死他的。
就這麼挨蹭著,他無意間聽到同行在討論周氏醫館找學徒的事情。
周氏醫館是什麼地方?幾乎是他們所有學醫之人向往的地方。周大夫雖說年輕,卻已經幾乎可以算作他們醫道的泰鬥。若是能進去周氏醫館學得周大夫一兩分本事,那也是求之不得的。
魚郎深思熟慮好幾日,終於辭了那醫館,連自己家人都沒告訴,就這麼悄悄帶著行李跑來了甘酒鎮。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他這般孤注一擲,也總算進了周氏醫館。家人在暴怒之後瞬間轉為欣喜,還親自拎著東西來醫館看他,走的時候臉都快笑爛了。
醫館裡的大夫果然都很和氣,不僅待他們都極好,空閒下來時他去請教醫理,大夫們也都願意指點一二。這實在就是他心目中學醫工作的天堂了。瞧著兩位大夫如此風光無限,他心中已經是充滿了無限的期盼,隻恨不得一輩子都待在醫館了。
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見到周大夫了。
魚郎坐在小齊身側,在他的角度剛好能夠清楚地看到周大夫的側麵。他心中崇拜,眼中泛光,若得周大夫教授幾句,他真是人生無憾了。
周錦將在座之人都打量過了,對於幾人的性情身份也知曉得大差不差。
“對了,那個你叫小葛是吧?”
“是的周大夫!”小葛猝不及防被點名,心裡一個緊張,立時脫口應道,正襟危坐起來。心裡也有幾分歡喜周大夫竟還記得他的名字。
響亮的聲音險些震穿了在座各位的耳膜,大家不約而同地捂了捂耳朵,臉上露出了笑意。
小葛知曉自己出了醜,熱血一湧,臉蛋噗地就紅了,一雙黑亮的大眼睛頗有些不知所措。
周錦笑眯了眼,“阿桂,你們哪裡找的小孩?挺活潑的。”
“師傅,小葛是我以前的朋友,彆的不說,就那雙眼睛利得很。我看他很適合接引病人,所以就……”阿慈搶先回答,看著周錦有些緊張。
雖然師傅沒有明說,但他們也知道醫館招人是任人唯賢,覺不允許搞什麼連帶關係。所以他也並沒有把阿花鐵蛋他們叫來醫館的。
隻是小葛確實人機靈,他們從小認識,知根知底,曉得他沒什麼壞心思。人又上進,也適合接引工作。就和商桂商量了下,將小葛帶進了醫館。
小葛也沒讓他失望,平日工作果然勤奮機警,隻是麵對師傅詢問,到底還是有幾分氣虛。
阿慈以前的朋友,不就是小乞丐嘛!還彆說,這小孩長得也討喜,能說會道,在醫館當個引路的倒是挺合適。
周錦點點頭,“原來是你的朋友,那你可得好好關照人家。”
阿慈頓時喜笑顏開,直點頭應是。
小葛已經從脖子紅到了耳朵根,對於阿慈的誇讚,他頗有些不好意思。白日裡他竟然連周大夫都沒有認出來,真是白瞎他那雙利眼了。
其實這還真不怪他,他以前就是個乞丐,哪裡能跟周錦打交道。以前即使見過,也不過隔著人海,遠遠那麼一望。自他進了醫館後,他才有意關注那些公子老爺。周錦這段時日也遠在京城,自然也就不認得他了。
不過這樣一來,他一直提著的心也總算放下了。阿慈讓他進醫館工作,已經算是走後門了。若惹得周大夫不快,連累了朋友,那就是他的過錯了。
周錦想到白日裡那個熱情的少年,笑道:“小葛,今日我見你工作也很是努力,你既然是阿慈帶進來的,以後便好生在醫館裡工作吧。不管是繼續做那接引工作,還是想更上一層,都是有希望的。隻要你努力,醫館也不會拘著你。”
小葛眼睛頓時瞪大了起來,瞳孔緊縮,他舔舔嘴唇,覺得自己似乎聽懂了周錦的言語。
“我……我……”
一旁的眾人也開始呼吸急促,手指緊捏成一團。
阿慈最先回過神來,拉著小葛晃了晃,“小葛,師傅在跟你說話呢!”
小葛咽了口唾沫,直覺此刻便是他人生最大的機遇。他若不抓住,真真是要後悔一生的。
“周大夫,我……我也想學醫可以嗎?”他聽見自己的心臟咕咚咕咚,隻怕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腔了。
周錦哈哈一笑,“這有什麼不可以!你若想學,隻管讓阿慈教你即可。”
周錦此話一出,小葛得了準話,激動的手指都在顫抖,忙滾下了椅子,對著周錦就開始磕頭。嘴裡語無倫次地感謝著。
想當初他和阿慈還同樣都是乞丐,如今對方已經出人頭地,天翻地覆了。他心中也早已羨慕不已。對學醫一事也分外熱衷,隻盼著有朝一日能同阿慈一樣。
他雖和阿慈交好,但到底阿慈是周大夫徒弟,師承周大夫。沒有師傅發話,徒弟怎可隨意將門內手藝傳授彆人的?
他空閒時間跟著先生們學字,又跟著阿慈學了些淺顯的藥理,若想要再深入的學習,確是不能夠的。
阿慈阿桂心裡也都有杆秤,藥房的人都是想要學醫的,平日裡他們也願意指點一二。不過那都隻是些皮毛而已。沒有周錦的許可,他們是絕對不會外傳周氏醫術的。
周錦將他拉起,“快起來吧,不用行此大禮。”
小葛看起來比阿慈他們還要小,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瞧著機靈得很。也不知道醫學天賦怎麼樣。既然他想學,周錦也願意給他機會,先讓阿慈他們教教他,若天賦可以,他收為徒弟也未嘗不可。
醫館裡缺大夫的很。這年頭,也彆指望挖牆腳了,人家那些大夫除了赤腳大夫,那都是有師門承襲的,哪裡就會跑來他這裡。
還是得自己培養才行啊。
“周大夫,我一定會好好學的!”小葛發下誓言,捏著拳頭,眼泛水光。
“好!肯學就好!”學生最怕的就是自己不肯學,老師再好,也是無用的。
“不過小葛,你年紀尚小,有些時候你得明白。醫道一途並非易事,那都是在與天爭命。學醫之人尤其不可誇下海口,否則豈非禍從口出?”周錦神色有些微凝。
小葛微微一愣,頓時想起白日裡自己的妄言,神情也凝重了起來。“多謝周大夫指點,我記下了。”
孺子可教也!周錦滿意地點點頭。
一旁的小齊看著,雙手緊緊捏在一起,指尖幾乎刻入掌心了。他輕輕呼出一口氣,看向商桂,一雙眼睛裡滿是祈盼和緊張。
商桂一晃眼,立時便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心下了然。他微微側頭笑道:“阿錦,你走之前不是說讓小齊好好學習嗎?他這兩個月可都是勤奮得很,進步很大。連我看了都有幾分佩服呢。”
小齊?經商桂這麼一說,他好像是想起有這麼一回事。
“周大夫,這些日子我都有好好工作學習的,也向二位大夫請教了不少……”小齊呼吸之間噴出炙熱的氣息,一口口白霧將眼前都朦朧了幾分,連周大夫的神情都看不太清楚。他緊張得不行,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周錦朝小齊看過去,頓時就被對方炙熱的目光攝住了。都是些好學勤懇的好學生啊!
周錦也不吊著他們,他隨口問了幾個醫藥問題,小齊都一一回答了,隻是最後一問,頗有些難度,小齊垂眸思索了一會,給出了答案,之後便又緊張地盯著周錦。
怎麼搞得就像在高考似的?他就是那讓學生又愛又恨的閱卷老師。
小齊的回答不算完美,卻也沒什麼差錯。短短兩個多月,進步確實非常大,倒的確是顆好苗子。
周錦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敲,說:“這樣吧,小齊你繼續待在藥房也沒什麼意思,你到診室這邊來,跟著阿桂學學。”
臨床經驗對於醫學生來說可謂是重要了。
周錦說得雲淡風輕,聽在小齊耳朵裡卻猶如疾風迅雷。這可是意味著他真正開始了學醫之途,也算正式入了周氏一脈。
小齊又是一番感恩戴德,涕泗橫流。
旁邊的人無不羨慕異常,小齊也算平步飛升了。
小齊小葛二人雖沒有行拜師之禮,入得周錦門下。但經周錦的首肯,學得周氏醫術,已經可算作是周氏醫術這一脈的傳承了。古人十分注重師門傳承,若非被當家的逐出門庭,以後不管去到哪裡,對外皆是周氏門人。
魚郎胸腔起伏不斷,他深知機會都是自己爭取來的,也頗懂得把握機會。否則他當初就不會孤注一擲來到甘酒鎮來。
他明白周氏醫館都是周大夫做主,他若想在醫館有所成就,也必須要得到周大夫的首肯才可。否則就憑小葛和阿慈大夫的關係,沒有周大夫發話,二位大夫也不敢私自教授周氏醫術的。
他趁著這大好時機,眾人齊聚之時,咬了咬牙,朝著周錦道:“周大夫安好,我叫魚郎,在一月前才到醫館工作的。我一直十分崇拜周大夫您,也對醫理之術很是喜愛。今日我見小葛與阿齊二位都得到了周大夫您的首肯,我也十分羨慕。隻願在醫館內學得一二醫術,成為醫館內的大夫!為醫館效力。”
魚郎絲毫不拐彎抹角,就剛才那麼一會,他已經把周錦的脾性摸透了,深知這位周大夫是位不吝賜教,心不藏私的泰鬥大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