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不顯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趴在自己身邊正試圖往他耳朵裡吹氣的妻子,然後不期然地就想起小的時候,大人常罵小孩的那句話——你就長了個玩心眼子。
曹不顯覺得這句話用在妻子身上簡直是恰如其分了。
“起來呀!”胡慧蓮白桃似的臉蛋笑的討好極了,她說道:“看電影是不能遲到的。”
曹不顯心想:也不知道哪家的電影需要早上六點就起床。
“知道了。”可最後,他還是坐起了身子。
煎藕餅的滋味鮮美非常,熬的濃濃的白粥也很好喝,曹不顯用夾了辣椒醬的饅頭片當主,非常滿足的吃了一頓早飯。
吃完了飯,胡慧蓮就去美美的打扮了。
她把曹不顯給自己買的那條藍色的無袖連衣裙又給穿上了,不過這一次她卻換了個頭型,吊了個及其俏皮的馬尾辮,發根處還係了一條波點的絲帶,看起來既時髦又可愛,胡慧蓮滿足的看著鏡子裡麵自己的倒影,轉了一圈後,自言自語地說道:“就差一個,不,或者兩個包包啦!”
上午八點整,胡慧蓮和曹不顯準時出了學校大門。
他們上了公交車,十幾站之後,便來到了繁華的商業區,這裡有不止一家的百貨商廈還有賓館,招待所,照相館,以及各種飯店等等。胡慧蓮他們看電影的地方叫做XX文化宮,在售票處買了場上午點次的電影,也沒等多長時間,很快就能進去了。
這是胡慧蓮第一次看電影。
毫無疑問她簡直激動壞了。
雖然電影隻是黑白的畫麵,演的也不是她喜歡看的文藝型,但是胡慧蓮依然看的是目不轉睛,津津有味,至電影完全結束時,她方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氣,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我想上廁所,你等我一下啊!”胡慧蓮這樣說完話,就貓著腰一溜煙兒的跑了,可見她也是憋了很久了。
一樓二樓的洗手間都是滿人狀態,胡慧蓮一口氣衝到了三樓,這才算是解決了自己的急切需求。從昏暗的洗手間出來並且迅速的找了隻水龍頭胡慧蓮準備開始洗手然而就在她剛剛準備擰開開關時,隔壁的房間突然傳出一陣慷慨激昂的紅色口號聲。
“打到走資派”
“誓死保衛革命成果”
“打到一切牛鬼 蛇神,捍衛人民正當權益。”
胡慧蓮偷偷的趴在門口向著裡麵眺望著,這大概是文化宮裡的某間會議室,而此時這裡正站滿了人,他們正在開鬥爭大會,而被他們在中間□□的則是兩個穿著中山裝卻滿臉木然的男子,他們的胸前掛著隻大大的木牌,腦袋上帶著隻白色的高帽,看起來既滑稽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怖感,人們圍繞著這兩個人不停的大呼著口號,並且用力的揮舞著他們的雙手,情緒興奮而狂亂。胡慧蓮在門後默默的看了一會兒,終是轉過身,悄悄地離開了。
“怎麼了?”曹不顯似乎察覺出了妻子的不對勁兒之處不禁開口問道。
胡慧蓮也沒有隱瞞,小聲地把自己剛剛看到的場麵說了一遍。
曹不顯聞言卻輕輕地歎了口氣,可他知道現在的社會風氣就是這樣的,這是誰都改變不了的事情。
“走吧。”拉過妻子有些冰涼的小手,曹不顯說道:“你不是還要去買東西的嗎?”
於是聽了這話後的胡慧蓮立刻就把剛剛的事情遺忘在了腦後,歡歡喜喜奔向了下一個目的地。
在賣布的地方搶到了幾尺的確良和一大把鬆緊帶,在賣勞保的地方,胡慧蓮居然成功的搶到了一隻鋁製的手電筒,在賣小百的地方,胡慧蓮買了最新款的雪花膏,粉餅和口紅,她甚至還用兩張工業卷買了一隻不鏽鋼的平底鍋,於是在百貨商場裡就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麵,一個女人在前麵使勁的買買買,一個男人卻滿臉無奈的跟在後麵拎拎拎,女同誌們對此表示出了一定程度的羨慕,男同誌們則大多數對曹不顯投以了同情的目光。
不過對於這些外界的眼神,曹不顯夫妻倒顯得無動於衷極了,基本上該怎麼買還是怎麼買。
胡慧蓮和曹不顯來到了百貨商場的四樓,並且在樓梯口的時候,就一眼看見了想要尋找的人。
“您就是吳姐吧!”胡慧蓮滿臉笑意,一路小跑的迎了過去。
吳姐的全名叫做吳家惠,她就是吳亮的姐姐,在這間百貨商場當售貨員。
“是我,你就是胡同誌,你就是曹副營長吧!”吳家惠伸出手與他們夫妻兩個挨著握了握滿臉笑意地說道:“常聽亮子提起你們二位,他多受你們的照顧了!”
“哪有,我們才是。”胡慧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又要麻煩您了。”
友好的客氣之後,吳家惠很快地就把他們領到了一處櫃台前,但是卻並沒有從櫃台裡,而是從後麵拿出了一隻正方形的表盒。
“上海牌,十七鑽全鋼表。滿商場就這麼一塊了。”吳家惠說道:“你們看看,合不合心意。”
胡慧蓮聞言立刻就把東西接了過來,打開一看後,一隻銀白色的男士手表就靜靜地躺在表盒中。
曹不顯站在那裡麵上不顯但心裡麵卻是很驚訝的,她沒有想到,胡慧蓮會來買表,而且一看就是給他買的那種。果然,在下一刻,胡慧蓮就把手表親自戴在了他的手腕上,大小正合適!
“就是它了。”胡慧蓮用著高興地語氣對著吳佳惠問道:“吳姐,我應該給你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