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鬆言其實沒怎麼見過童倦哭。
他小時候就皮實, 下河抓魚上樹掏鳥窩, 被童立誠教訓一萬遍還是不肯改,一身弄得臟兮兮地衝人笑一下, 什麼氣都笑了。
鄧書儀總是又疼又氣, 怎麼也舍不得揍他一下。
童倦慣會討人喜歡, 唯一會軟的時候就是生病, 又乖又軟的眼睛朝人一看, 軟糯糯喊一聲誰也舍不得凶。
顧鬆言從小就拿他這個樣子沒轍,到現在還是一樣沒轍。
童倦不讓他碰,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輕聲哄他:“是不是手疼?還是被尾巴嚇到了?彆哭。”
他聲音越溫柔童倦越委屈,“關你什麼事!”
“好好不關我的事,那你告訴我有沒有哪兒不舒服,讓我看一下好不好?”顧鬆言想伸手給他抹眼淚但又怕他排斥隻好忍住。
委委屈屈的嗓音還和小時候一樣招人疼,“不要你管!”
童倦悶在被子裡掉眼淚, 沒一會就開始抽噎, 仿佛要把這段時間的氣悶害怕和委屈全部揮灑出來。
他打架凶看著強勢, 其實還是個麵對莫名生出來的尾巴會害怕的高中生。
他不敢跟家裡說,生怕彆人知道覺得他是異類,隻有自己知道這個秘密, 這個人卻還是他一直以為的“死對頭”。
這麼大一個短處捏在彆人手裡, 他心裡的委屈可想而知。
顧鬆言被他小聲的嗚咽弄的心尖緊縮泛疼, 半坐起身隔著被子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
童倦僵了下。
顧鬆言誤會他的反應, “彆哭, 我不會傷害你,永遠不會。”
童倦從被子裡探出頭,被眼淚洇的通紅的眼睛可憐兮兮的。
“彆怕。”
“誰怕了!”童倦腦袋包在被子裡,襯著紅眼圈兒和被蒸紅的臉,讓人想伸手揉揉,但顧鬆言知道他怕自己便忍住了。
“你明明沒睡著還在那兒裝,看著我偷偷拿你手自己……自己那什麼,是不是很得意?”
顧鬆言很冤枉,“你知道我不會的。”
“那你為什麼裝睡!你敢說不是故意想弄我尾巴的?”
顧鬆言啞口無言。
他的確是想看童倦要乾嘛,想看是不是真的能忍住求自己,看他小心翼翼怕吵醒自己輕輕揉尾巴,結果越拽越長,實在受不住了才喊自己。
他故意裝睡到童倦偷偷拿著他的手去揉尾巴時再也忍不住逗了他,沒想到這一逗直接把人逗哭了。
“你乾嘛不說話?默認了?”
顧鬆言說:“嗯。”
“你還承認了!”童倦被他氣得一把掀開被子。
顧鬆言伸出手輕輕抹了下他的眼角,“實在生氣你就打我一頓,我不還手,讓你消消氣好不好?”
尾巴搔在腿上,童倦眼淚掉完就回過味來了,更覺得丟臉,紅暈從耳朵尖一路到脖子,“我才不打你!就你這個弱……”
話說一半他突然反應過來這人比他會打架!
“顧鬆言你就是個騙子!”
“我騙你什麼了?”顧鬆言實在無奈,“我才一直想要問你為什麼一直覺得我不會打架,甚至弱不禁風的?”
童倦小聲嘟囔,“忘了算了。”
小時候兩家關係還好,徐采柳跟鄧書儀兩人一起喝下午茶閒聊,說鬆言哥哥大要保護倦寶,童倦趴在樹上衝兩個媽媽桌上扔了顆果子。
“我保護鬆言哥哥還差不多,他都不跟我爬樹,隻會學習。”
鄧書儀笑著拍拍旁邊安靜的顧鬆言,“那鬆言哥哥以後就交給你來保護了?可不許讓他受人欺負啊!”
童倦一直記得,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不需要自己保護了,已經變得比他強大很多,甚至無所不能。
“喂顧鬆言。”
“嗯?”
童倦咬著唇,讓自己看起來張揚跋扈一點,“我命令你,把我尾巴弄回去。”
顧鬆言微怔,童倦揚著下巴像個驕傲的王,細碎的燈光在他還有些濕痕的眼睫毛上亮晶晶的,更添了幾分嬌縱。
童倦攥著手,隻要他不求顧鬆言就不會在他麵前丟臉,他命令顧鬆言的!
顧鬆言隻是個工具,對,工具!
顧鬆言鬆了口氣,不哭了就好,童倦平時踹他也好罵他也好怎麼都好他都能應付,隻要一哭他就自亂陣腳完全沒轍。
他在學習上在打架無論什麼事情上都鎮定自若所向披靡,但隻要碰見童倦哄著眼睛喊鬆言哥哥或者掉眼淚,他就完全沒辦法。
童倦神色跋扈驕橫,用詞也足夠囂張,居高臨下不可一世,足尖落下來的每一步都狠狠碾在他的心尖上。
顧鬆言驕傲內斂,彆人難以分去一秒的冰冷眼神,卻甘願由童倦肆意踐踏。
“能跪住嗎?”
童倦輸人不輸陣,硬著頭皮說“能”,單手撐著爬起來跪好。
顧鬆言揭開被子起身,伸手扶住他的腰,靠在他耳邊低聲交代,“右手彆用力,左手撐著床,受不住的時候我會扶著你的腰,彆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