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找到小土爐子的江寄餘已經恢複正常,在廚房裡點燃後搬到堂屋,讓薑可可先簡單烤烤火,把衣服烤乾。
自己則避嫌到廚房去。
薑可可沒有拒絕他這個好意,努力先將前襟那兒烤乾,不然裡麵的小衣服也會給沾濕,那才是最不舒服的。好在的確良料子薄,比較容易烤乾,沒多久她就弄得七七八八了。
“江寄餘,我好了。”他雖然關窗速度快,但是也濺濕了些,不弄乾的話晚上容易感冒。
“那你先去睡吧。這屋子建起來的時間不長,這點暴風雨影響不大。”江寄餘說著眉頭卻皺起來,新房子自然是沒問題,這麼大的雨,牛棚那裡怎麼辦?
塘邊村的牛棚雖然不是四麵敞風的,但是卻是老房子,風雨這麼大,屋頂的稻草也不知道承受不承受得住。
想到這,江寄餘什麼心情都沒有了,直接道,“明天天不亮我們就要走回去,你要是賴床我就丟下你一個人回去。”
突然轉變的態度讓薑可可愣了下,隨即也反應過來,點點頭,又嘗試性問道,“你是不是擔心莫老和趙婆婆?”
原身知道江寄餘跟他們的關係,這樣問出來也不算突兀,隻是江寄餘的視線卻多了打量,沉默的審視。
薑可可趕緊道,“我沒有彆的意思。”她知道老莫夫婦是江寄餘的軟肋和底線,之前原身多次言語冒犯讓江寄餘在這方麵變得敏感,說起來她自己都覺得這段時間能緩和跟江寄餘的關係是做夢般的幸運,自然是不敢像原身那樣作死觸及他底線的。
隻是畢竟有過前科,不趁機說清楚以後江寄餘也不會放心信任她,她雖然不善言辭,但是對人的情緒卻能敏感感受,江寄餘對原身做過那些事是很芥蒂的,換句話說也是對她有心理疙瘩,哪怕有時候看起來相處的很好,但這卻是隨時能因為一句話一個念頭而轉變而傾覆的,就像現在這樣。所以如果薑可可以後想跟江寄餘做朋友,這心理疙瘩必須得先消除才行。
“我之前剛回國不久不了解國內情況,誤信了彆人的話,對你態度不好說話難聽,我跟你道歉。”薑可可態度很認真,既然是她接管了這具身體,那麼之前的事也要負起責任來,不能假裝不知道蒙混過關,那樣不誠心的道歉江寄餘也會察覺的,“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犯了,也絕對不會把你和趙婆婆他們的關係說出去,我發誓。”
江寄餘還是沉默,神色不明。
見狀薑可可情緒低落下去,“我是認真的,不信以後你可以看我表現的。”
江寄餘望著她失落的神情心裡一動,然而下一刻不知想到什麼眉宇卻一鬱,頓了頓,開口問,“彆人說了什麼話?”
“啊?”
“是說我成分不好無父無母還是說我外公他們是壞分子,一家芯子都是壞的?”
“不是......”薑可可張嘴匆忙要解釋,卻聽得江寄餘用冷淡又自嘲還夾雜一絲迷茫的複雜語氣道,“是,他們說得對,我們一家,我外祖父母,我爺爺奶奶,我父母,還有我,都是根子壞掉的壞分子,人人喊打人人厭棄,一輩子都隻配活在臟泥裡牛棚裡翻不了身,從前你罵我的那些話,沒有說錯,我確實沒有資格擁有那門親事......”
那些刻意壓在記憶裡的畫麵掙脫牢籠闖了出來,厭惡,嫌棄,謾罵,拉扯,哭喊,鮮血,一幕幕仿佛近在眼前,那是動蕩十年裡的記憶,他以為他記不清了,可是到此刻才發現依舊深刻印在腦海裡,才會一提及就會止不住地湧出來。
江寄餘的神色越來越冷淡,黑夜之前擁有的短暫美好仿佛都是虛假的,眼前的炭火也是假的,火燒不出溫度,隻讓他更加看清現實。
他忽然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欲望,太沉重的現實不會讓人呐喊,隻會像枷鎖一樣拷住傾訴發泄的裕望。
江寄餘在火爐子前站了起來,想要離開,卻被人一把抓住了手,微涼細膩,不沾人間煙火似的手。
“不是的,沒有人應該被成分和出身來決定好壞的,哪怕是國家政治也不能決定。江寄餘,你不是壞的。”
薑可可抬頭很認真地看著他,如幼獸般的眸子純澈又堅定,“遲早有一天,國家會認識到這一點,人們也會發現這一點。江寄餘,你很好。”
不是裡狠戾無情心硬如鐵睚眥必報的反派,而是身處泥潭,卻依舊保有孝義和柔軟的人。
外麵的風雨還在飄搖,江寄餘看著她,卻覺得屋裡的炭火忽然暖和了起來。
“我知道了你快去睡,明天起不來我真的會丟下你!”江寄餘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抽回身,語氣又凶了起來。
薑可可心裡卻驀地輕鬆,雖然很凶,但是感覺這樣的江寄餘比剛剛那冷淡得死氣沉沉的樣子好多了。
然而抬步走到自己房間,薑可可卻頓住了,聲音聽著像個小可憐,“江寄餘你今晚在我房間裡打地鋪好不好?”
“碰!”像是什麼東西撞到了,江寄餘氣急敗壞,“你是個女孩子能不能矜持點!”
“可是我害怕啊,而且我在國外長大,漢語不好不懂矜持是什麼!”又慫又努力理直氣壯。
江寄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