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就有點青天白日扒人家衣服的意思了。
鳳鏡夜臉不紅心不跳:“園子小姐確實十分可愛。”
園子嘴角啪的就是一抽。
“你要是真的想讓我相信你,剛才就應該毫不猶豫的選擇表白心意,哪怕心意是假的,也好過不清不楚的誇我可愛啊。!”
鳳鏡夜莫名的歪了歪頭,沒有解釋什麼。
——因為他剛才說的那句是真話。
相親並不代表愛情,如果父親為他定下的命運就是同鈴木家一起,那他一定會儘己所能做到。
這隻是一個機會,而為了哄鈴木園子,他絕對算得上竭儘了全力。
畢竟對他來說,贏得這個機會的時間,就隻有短短的幾個月,而判研結果,卻全在一個女孩的一念之間。
至於之後怎麼樣……
之後,為了讓自己未來的生活,一直安和平穩的維持在自己希望的頻道上,他雖然一定會鈴木財團做些什麼,但也同樣會努力將“鈴木園子”這個角色,合理的安插在自己的生活中。
大約人精都比較喜歡好猜透的鬨騰鬼,鈴木園子的性格遠,比他猜測中的各種模式都好接受。
最起碼在這位鈴木小姐在撐著下巴、眼睛亮晶晶的說你長得真好看時,鳳鏡夜先生除了感歎這家夥詞彙是不是有點匱乏之外,並沒有任何被冒犯到的感覺。
仔細追究一下,其實還有點微妙的開心。
既然“鈴木”這個姓氏已經不可避免,而他的人生還有大半,哪怕不愛她,鳳鏡夜也會試著去喜歡她。
他記得她喜歡吃的東西,了解她喜歡做的事情,每時每刻注意她的一點點神態變化,悄無聲息的把自己變成了她最喜歡的樣子,再潛移默化的、把自己喜歡的因素注入她的生活。
——雖然最後一點似乎被對方反向利用了,但從小到大,鳳鏡夜就再沒為其他人或是東西,花費過那樣多的心血。
不對。
他看著自顧自斟酌著分手麵談內容的未婚妻小姐,神色不明的輕輕勾起了嘴角。
不是再也沒有。
而是從來就沒有過。
被無數心血嬌慣而不自知的的鈴木園子小姐,此時點著下巴開始回憶:“那次我抱怨完後沒幾天,你就洋洋灑灑的準備了好多的材料給我看,講道理,我看到計劃書的時候好尷尬的。”
“畢竟我沒想過開甜品店呀。”
“但等我強忍著尷尬的說明那就是個玩笑,而你一副早知如此的樣子跟我說沒關係時,我就不尷尬了。”
鈴木園子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我開始害怕了。”
鳳鏡夜喝了口茶,哦,是體貼過頭了嗎?
真是的,滲透一樣的改變不害怕,對你太周全反而不自在了嗎?
——是鴿子嗎你,散養著就沒事,關到籠子裡保護起來反而還想飛走了。
然而鈴木園子小姐的重點卻不在此,莫名其妙的就開始吹他。
“你的計劃書寫的超級好,我雖然談不上精通,但眼光還是有那麼點的,你給我的東西,隻要按部就班的做,大概是真的可以開一家前途坦蕩的甜品店出來的!”
哪怕此時心情並不怎麼好,被一個一看就知道不會撒謊的人,用這樣直白的口氣認真的稱讚,鳳鏡夜多多少少的感覺到了一點欣慰。
這隻鴿子小姐,好賴還知道他為了喂養她付出過多少心力。
“但你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想討我喜歡,”她又飛速變了回臉,“你明知道我是開玩笑的,明知道這間甜品店很大可能永遠停留在一份計劃書上,但你做的那麼周全……”
“周全了不好嗎?”
“倒也不是不好啦。”
園子皺著眉頭形容自己當時的感覺:“我當時除了受寵若驚,微妙的開始覺得哪裡不太對,然後我就給其他人發了個短訊,問他:如果我很迫切的想要個甜品店,他會怎麼辦。”
這個“他”……
鳳鏡夜若有所思的頓了頓:和之前那個“有人”,是同一個人嗎?
“那個‘他’是怎麼說的?”
“他說做等待入職的未婚夫的,肯定是以我高興為前提啊,要是他來,應該會瞞著我直接做好一間店、或者買?然後在開業之前帶未婚妻小姐去包場,以此作為促進感情升溫的終極約會手段。”
似乎對此並不感冒,也體會不出什麼浪漫因素,她的複述這段話的時候是純粹的棒讀。
鳳鏡夜的神色稍微有那麼一點點僵硬起來。
可惜鈴木園子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停留太久,很快把談話的主題拉回到了那間甜品店上。
“雖然我覺得他的話挺扯的,不過那確實是作為未婚夫會做的事情,而照你的性格來推斷,鳳鏡夜這個人的周全,應該不隻是這一份計劃書而已。”
“在希望培養感情的前提下,你應該會拿一份隻有開頭、框架也很粗略的企劃給我,然後輕易的說服我——我猜這對你來說超級簡單——最後讓我和你一起,去把這間甜品店開起來。”
鈴木園子想了想,掰著指頭開始數:“這樣的話,既能延長相處的過程、增加相處的時間、又創造共同的回憶,最後表達出了對我個人意向和能力的尊重,還能順便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比如帶著我這種生手,都能創個業什麼的。”
鳳鏡夜垂下眼簾輕輕喝了口茶。
他居然覺得園子說的十分有道理!
“與其說是你太周全,不如說你在這件事上,考慮的不夠周全,而不夠周全的原因,完全可以在那份計劃書上看出來。”
戴著眼鏡的少年微笑著撐住了額角,抬手示意洗耳恭聽。
“你對它太認真了。”
鈴木小姐吸溜著喝了口茶,老生常談一般的歎息道:“其實在你把它定義為【哄我高興的東西】時開始,它就隻是一份虛假的事業了,可你麵對這種虛假的‘事業’時,周全的恨不得把一生所學全用上。”
“所以我當時就想,你平常過的得有多壓抑?”
她斟酌的用詞,在鳳鏡夜清亮的眼神下,下意識的慫了起來,但自覺沒錯,還是理直氣壯的在那分析。
“或者說,你平常對自己的才能和野心要壓抑到什麼程度,才能在遇到這麼一個……其實連發泄口都不算的小計劃時,潛意識裡忽略掉了最大化它的作用,而是興致勃勃的寫那麼一份東西出來?”
卡座內的這一方小天地,突兀的寂靜了下來。
鈴木家的那位小姐放下手裡的杯子,眼神閃爍的看向鳳鏡夜,緩慢卻認真的感歎說:“我當時就覺得,你寫那東西的時候心裡肯定特彆興奮,興奮的在某種程度上乾擾了你的感官,而要是給你一個足夠寬廣的舞台——就比如我們家。”
她指了指自己,又隔著桌子指了指鳳鏡夜的胸口。
“那你心裡的興奮會是寫計劃書的多少倍?重點是你自己還意識不到自己興奮了,而被那種興奮挾持住的你,得翻騰成什麼樣啊……”
鳳鏡夜沉默了許久,並沒有再次出言反駁有關“你充滿野心”的言論,而是用十分新奇的眼光看向這位被他定義為了單純笨蛋的大小姐。
該說果然笨蛋都比常人敏銳嗎,雖然大部分該擔心的地方她沒有擔心過,該糊塗的地方不當回事,重點心意還猜錯了。
但居然發現了藏得最深的那一點。
他像是剛剛才重新認識了一遍自己,幾乎是困惑著問她:“有野心不好嗎?”
氣氛微妙的鬆了下來,園子的膽子就回來了。
她嘩啦嘩啦的剛剛上來的冰淇淋上澆巧克力,不假思索的回答說:“不是不好,是不安全,你壓抑的太久了,一旦反彈肯定厲害,心態這東西是個連鎖反應,新手司機突然開車上賽道,比起拿冠軍,超速翻車的可能性還更大點。”
鳳鏡夜瞬間就理解她想說什麼,麵無表情的垂下了眼簾,開始吃自己的那一份點心。
又過了許久,臨近結賬分彆時,鳳家的三子看著她按步驟收包、查手機、戴圍巾,突然開口問道:“甜品店的事情已經過去不短的時間了,園子現在才說明這些,不覺得有點晚嗎?”
“晚?”
“八個月,差不多就是西門和鈴木家之前定下婚約的界限了。”
一看快八個月,他還以為十拿九穩了呢。
園子坐在座位上擦手,歪了歪腦袋:“主要是我舍不得。”
她說這話問心無愧,百分百的真情實感:“看到你我就滿腦子高興了,一時半會兒的根本想不起來彆的……”
剛剛基本確定了下崗的未婚夫先生,卻在此刻突然感覺到一股可笑的欣慰。
緊接著,未婚妻小姐稍微有點得意的炫耀了起來:“再說了,這件事對你來說是任務吧?”
“要是我莫名其妙的把你三振出局,你的父親和哥哥是認為我和你沒看對眼呢,還是懷疑你因為不想入贅、故意沒儘力攪黃了這事呢?”
“所以還是儘量把時間拉長一點,順其自然的分開比較好吧?”
我是在體諒你啊!
然而鳳鏡夜看著她亮閃閃仿佛求表揚的眼睛,再次選擇不說話。
鈴木園子一天三次求表揚不成,整個人都要萎靡起來了。
她耷拉著一雙死魚眼,打量著男孩子波瀾不驚的麵容,瞬間猶疑了起來:“總感覺你應該是不怎麼喜歡我的,但你這個眼神……”
她小心翼翼的問:“彆告訴我,你之前真的考慮過要嫁給我?”
鳳鏡夜依舊很淡定,隻是不輕不重的“哦”了一聲算作回答。
他總不能說按照計劃,我差不多都開始要喜歡你了吧?
雖然尷尬了一會兒,但園子也沒計較,她圍好了圍巾,大方的問鳳鏡夜:“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之前的相親對象雖然不招‘母親’喜歡,好歹有爹肯撐腰,你這種情況比他還複雜,要是覺得今天結束有點突兀,我可以再和你拖一個月,到時候就說你儘力了,我不選你是因為……因為……”
她眼神在咖啡館裡一陣亂轉,最終落在了鳳鏡夜的眼鏡上:“就說我們家害怕下一代遺傳近視的基因怎麼樣?”
鳳家三男麵無表情的看了她一會兒,十分冷淡的推了推眼鏡,特彆冷漠的開口說:“恕我直言,這種借口太愚蠢了。”
是嗎,愚蠢啊……
等等!
鈴木園子不可置信的打量著這副簡直可以拿刻薄來形容表情。
——他剛才是不是說了愚蠢這個詞?
坐在窗邊的女孩子試探著張開五指,小心的在對麵的男孩子眼前晃了晃:“雖然早就猜出了你本性和現在有差彆,但請你認真的回答我,你真的是鳳鏡夜嗎?”
她憤憤不平的大聲問:“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溫柔美麗善解人意、就算被小孩字糊了一褲子蛋糕,也能好脾氣微笑著的鳳鏡夜嗎?”
“是的喲。”
麵試者毫無笑意的勾了勾嘴角:“雖然很抱歉,可現在試用期結束了……我不是已經被麵試官三振出局了嗎?”
都不指望你通過了,為什麼要對你溫柔的笑啊。
——在花費了那麼多的心血,卻依舊要空手而歸的時候,真的是完全不想為一個“一無所知”的人,再去浪費任何一點心意了。
他站在臨界點前的那份心意,再向前走一點點,就會變成徹徹底底的笑話了。
“一無所知”的鈴木園子小姐看著那張禮貌又標準笑臉,隻剩一聲長歎: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好歹談了快八個月呢,這人間還有沒有真情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