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承認的愛情(1 / 2)

相親事件簿[綜] 龍頭鍘 11373 字 3個月前

門後麵什麼都沒有。

巴衛當時的狀態, 比他自己想象中要理智的多——他特彆平靜的在那座宅邸裡轉了一圈, 沿著門廊路過庭院裡的鯉魚池,繞到後廂的庫房,又慢悠悠的繞了回來, 最後站在回廊前,麵無表情的抬腳踢了踢落在台階上的一雙木屐。

編草是香草,足底也帶著花紋。

女孩子用的東西……

他側頭去看,台階上頭還擺了個挺豐盛的果盤。

夜露打濕了果物的皮表,被咬了一口的梨子搖搖欲墜卡在邊沿上。

巴衛再抬腳碰了碰, 那顆梨子便也咕嚕咕嚕的滾到了石板鋪就的地上。

說不清是期望太重落下來才這樣空蕩蕩, 還是蓄滿了心情又被強行壓回去的戛然而止, 在某個瞬間, 妖狐甚至忘記了山下正一觸即發的戰局,也忘記了那三個人類隨時有可能會回來的人類。

他其實現在都不太記得自己那會兒想了些什麼。

隻有【她消失了】這是件事是真實的。

然後,鋪天蓋地的空虛感就這樣突兀的攝取了他的心智。

巴衛作為一個心氣不順時連神都敢打的大妖怪,蔑視“權威”的觀念就像是刻在骨子裡的本能,但無力感襲上心頭的時候, 巴衛卻突兀的感受到了一股名為【命運】的壓力:

院子裡沒有打鬥的痕跡,動手的不是惡羅王的手下。

茶還冒著熱氣,果子才剛剛被人咬過,證明受害者離開不會超過五分鐘。

鞋落在了門廊前,院子的土地上卻沒有腳丫的印,分明是原地消失的。

——這整個兒一密室失蹤案啊!

顯然,主要活動於四百年前的狐狸精, 並不具備二十一世紀死神小學生的推理思維,但與此同時,巴衛身上卻聚齊了大妖怪墜入愛河(尤其對象是人類)時的所有炸點。

迫切,熱情,生理上極端的興奮,精神上卻忍不住患得患失。

——在某個時間段內,他們所有的感情都非常極端的融合在一起,又毫不收斂的傾注給某個特定的對象。

換句話說,病入膏肓的戀愛腦。

病毒上頭之前,巴衛說起以西國犬大將為首的一乾人妖戀裡的“妖”,態度那叫一個居高臨下,優越感簡直爆棚,諷刺起他來,端的是妙語連珠。

等病毒上頭之後,故事還是那麼個故事,重點,卻沒由來的偏到了“人”身上。

守護四魂之玉的大巫女重傷而死,嫁與滑頭鬼的公主纏綿病榻。

說是受了點苦,卻分明都是不得好死的結果。

——難道注定不可結緣嗎?

因為不可結緣,所以連見一麵都那麼難嗎?

那樣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魔幻頻道的生物眼中,總歸和【神隱】脫不開關係。

全日本八百萬個神明,就對應了八百萬條神隱的去路,這附近還有無形的黑洞(十二國的蝕),也會突然出現將人帶走。

雖然也有能回來的人,但這分明也是【災禍】的一種。

“不可……結緣嗎……”

妖狐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院子,架著狐火飛回了自己圈定的山頂小院,沿途儘是人類喜歡的花樹,人類喜歡的建築。

人類喜歡的裝飾,還有人類喜歡的熏香。

巴衛麵無表情的拉開櫃子,裡麵擱了一罐蜂蜜,妖狐修長的手指慢悠悠挑了點,讓粘稠的液體慢慢落進嘴裡,甜的他瞬間眯給起眼睛打了個呼嚕,耳朵毛都被齁的炸了毛。

——果然比起吃,還是她指尖似是而非蹭上的那點味道,好聞恰到好處。

應該是經常喝蜂蜜水吧,或者是吃了蜂蜜點心不洗手就來摸人……

不過院子裡不見那些小雞,八成是後來收拾收拾吃掉了。

這麼說,應該再整個擅長肉食料理的人類廚娘來……

巴衛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抬腳就要行動去,但臨出門前,腳步突兀的一頓。

已經不用準備了。

她不在了。

準備再多的東西,也不會有人用。

可他還沒膩呢啊,狐妖無力的倒在了榻榻米上,早前鋪了滿地的布料正好做了地毯,巴衛枕著手臂打了個哈氣,眼神薄涼的讓人心驚想。

巴衛想:人類真是狡猾,連個膩掉的機會都不給他呢……

那之後的一段日子裡,妖狐看起來特彆得正常,正常的惡羅王完全打消了之前的猜疑,哪怕因為山溝溝搶親的破事,一連死了一長串的手下,他也信了那小姐於巴衛確實一文不值。

又過了大概三個月,巴衛在某個月圓之夜,突然又起了去半山遊蕩的興致。

轉回來了就開始發瘋。

當晚喝的酩酊大醉,漠不關心多日的“金屋”被他劈裡啪啦砸了個乾淨。

談戀愛這個事,主要就是後勁大。

尤其單箭頭,感情傾瀉不出去,又撈不著回應,憋屈著可招人發瘋。

巴衛那時候也抱著點彆的希望:說不定她的消失與【神隱】無關呢?

但在宅邸附近遊蕩的久了,他戛然而止的心依舊找不到落處,那三個人類守著留有她痕跡的地方,還反過來要反殺他。

——他們怎麼敢這麼理所當然的說要為她報仇呢?

——他們怎麼會覺得自己會傷害她呢?

巴衛原本是不屑與人類解釋什麼的,但蔑視的同時,又覺得自己可笑:比起義正言辭的那三個人類,他連她的名字都不清楚。

這一架打的,斷斷續續好幾年,隔三差五的,撞見了就要茬一回。

愛不夠纏綿,恨絕對長久。

巴衛的記憶感情,劃分的並不明確,他總是想:要是人類故意耍他,弄死了也就算了,哪怕他把人搶回來了,也不會對她太溫柔——

栓個鏈子是基本的,整一窩雞崽子以牙還牙才是真的

——可惜連找都找不到。

說不記得臉也不對,巴衛朦朧間清醒過幾次,其實是看過她的,但是想的太多了,越想反而越模糊。

一開始,狐狸想著,找到她就折騰她一頓,發泄完怒氣,再實現“對她好的”諾言。

後來想想,不論是【神隱】還是【災禍】,失蹤這麼久,估計也受了不少苦。

找回來之後,除了罵她蠢、訓上兩句(主要是失蹤有可能是因為注定的【命運】),就對她好點吧,畢竟他自己也說過,“花朵”需要嗬護。

再後來,他又想:時間過的那麼快,哪怕找回來,撐不了幾年就要老去了,他雖然沒想過,但是人類的女人很在意容顏,她很可能會因為變老難過的哭泣。

這個時間段,戀愛腦的後遺症還沒下去,巴衛擔憂了許久後,甚至起了搜羅些長生不老東西的念頭:最好能順便強身健體,找回來之後給她吃了慢慢養,等她養好了,床上多欺負欺負就行……

再後來,可能是跟三人組打架打的越來越狠,他念著念著,都要念成心魔了。

“她”,在巴衛心裡,從具體的形象,變成了某種抽象的概念,以至於妖狐在裹傷的間隙裡,甚至有些歎息的想:要是她能回來,怕是要先按部就班的談個戀愛了——他都快要忘記她指尖的蜂蜜是什麼味道了。

然後連那三人組也死了。

時間從那棟半山宅邸帶走了一切沾染著她氣息的東西,巴衛看著不熟悉的人類在那棟宅邸裡修生養息,突然覺得自己的“愛情”仿佛就是個笑話。

於是這份心意又染上了黑色。

她到底到哪裡去了呢?

神隱並不意味著回不來了——難道是從其他地方出現,進而變成了其他妖魔的“花”嗎?

那時候巴衛還猶有些耐心,這股黑氣壓下去了,便想:人類從來不能反抗些什麼,就算被其他妖魔得到了,她總歸不是自願的,隻要洗去了額外的氣息,我依舊會接納她的。

隻是多少要讓她吃苦才好……

最後的最後,巴衛甚至隨惡羅王打上了出雲,他在重傷彌留之際,與墮落神定下了交易時,在某個瞬間再次想起了她。

他恨不得殺了她。

巴衛厭惡這種沒有儘頭的惦記,“她”的存在,就像是一根有始無終的木刺,紮進心裡淺淺的一點,但好巧不巧的斷在了肉裡,根本連個□□的機會都不給你。

後來它明明愈合了,卻留了個瘤子,妖怪的體製不會流血化膿,但那股存在感卻埋在肉裡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