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奮坐在沙發上,半垂頭看著地麵,他眼裡的光亮已經消失,脖頸似乎都失去了撐起頭顱的力氣。
“所以你小時候被咬那次,實際上是還未突破成功的量子獸幫你吸收掉了病毒。”他喃喃道。
顏布布小聲回道:“是的。”
林奮沒有再說什麼,隻起身重新端起碗走向大門。他素來挺拔高大的背影有些佝僂,慢慢消失在了門口。
顏布布有些惶惶地看向封琛:“我不該說喪屍的事情,等於給了他希望,馬上又跟著落空,那會讓他更加的難過。”
封琛拍了下他的肩:“他知道你小時候被喪屍咬過的事,而且比努努又是那模樣,就算你不說,他遲早也會問你的。走吧,我們出去逛逛。”
“嗯。”顏布布點頭,跟著他一起走向屋外。
比努努和薩薩卡在山頂四處轉,顏布布和封琛又去到那片樹林,坐在了石桌邊。兀鷲儘職儘責地保護他們,跟著落在不遠的樹枝上,閉上眼假寐。
兩人坐了會兒,顏布布轉著頭去找比努努和薩薩卡,餘光瞟過地麵,突然看到地上有個飛禽投下的剪影。
那剪影迅速變大,顏布布猛地抬頭,隻見在路燈光照下,一隻巨大的黑鳥正從他們頭頂撲落。
那黑鳥翅羽都快要掉光,已經看不出本來模樣,說它是黑色,是因為它通身冒著黑氣。顏布布一眼便認出來,這竟然是他們在準備去對付山下那群喪屍前,在樹林裡遇到的那隻喪屍量子獸。
黑鳥伸出利爪和尖喙,兩隻眼睛透出凶狠的紅光。封琛立即去摸身後的匕首,摸了個空後才想起匕首已經還給了林奮。
顏布布取出自己的匕首,準備在黑鳥撲下時刺它個對穿,但一直站在樹枝上的兀鷲卻展翅迎了上去。
兀鷲攔截住黑鳥,卻沒有發動攻擊,隻擋住它的去路,不讓它繼續撲向顏布布兩人。
黑鳥口中滴著涎水,左右繞行後沒有通過,便將目標轉向兀鷲,尖喙朝著它肩背狠狠啄去。
兀鷲身上立即就騰出黑煙,但它依舊沒有還擊,隻掉頭朝著山外飛去。它飛出幾米後見黑鳥沒有追來,似乎還想攻擊顏布布兩人,便又回頭將它攔住。
黑鳥被兀鷲吸引了全部心神,喉嚨裡發出怪異而憤怒的嘶鳴,追著兀鷲衝入了黑暗的天空。
顏布布一直仰著頭,直到兩隻量子獸的身影消失,這才收回了視線。
他見封琛還看著天空,便問道:“你發現了沒有,那是我們之前在山腳那邊遇到的那隻喪屍鳥。”
封琛卻沒有回答他,隻一動不動地站著,神情看著有些怪異。
“怎麼了?”顏布布連忙推了推他。
“顏布布,你剛才仔細看過那隻黑鳥了嗎?”封琛問道。
顏布布點頭:“仔細看過了。”
封琛有些艱難地吞咽了下:“於上校的量子獸是一隻白鶴。”
“啊,我知道的。”顏布布沒有見過於苑的量子獸,但聽封琛提過,知道那是一隻白鶴。
封琛沒有再說話,顏布布卻反應過來,眼睛慢慢瞪大,震驚地看向了他。
封琛啞聲道:“如果那黑鳥長上白色的羽毛,應該會是一隻白鶴。”
“是的,它是一隻白鶴,也是全天下最美的鳥。”身後突然傳來林奮的聲音。
兩人轉過身,看見林奮從小路緩緩走來,邊走便抬頭看著天空。
“隻是它生了病,那白得像是柳絮一樣的羽毛掉光了,現在就稍微沒有那麼的好看,脾氣也稍微大了一點。不過隻要能好好哄著,讓它把那火氣撒了就沒事了。”
林奮朝著封琛拋出一樣東西:“收好了,彆再亂丟。”
封琛伸手接住,發現是那把無虞匕首,便隻沉默地彆回了腰後。
三人在石桌旁坐下,顏布布不時抬頭去看天空,很快就聽到了翅膀撲扇的聲音。
隻見兀鷲冒著黑煙飛了回來,像是一架尾翼中彈的飛機,顯然剛才被白鶴傷得不輕。
它落在林奮肩頭,輕輕叫了一聲,林奮側頭說道:“回精神域休息吧,先彆出來了。”
兀鷲消失在空氣中,林奮便對著二人解釋道:“我儘量減少讓它出精神域的時間,免得……”
他的話才說了一半就停住,緊皺起眉頭,抬手按住了太陽穴,臉色也突然變得很難看。
顏布布看著他倉促地在身上摸索,掏出一個藥瓶便去旋瓶蓋,但手卻抖得連旋瓶蓋這個動作都沒法完成。
“你怎麼了?生病了?這是什麼藥?”封琛立即追問。
林奮的臉色慘白如紙,像是在忍受劇烈的痛苦,隻咬著牙道:“止痛,止痛的,快幫我倒出來。”
封琛接過藥瓶,看見瓶身上並沒有說明書,顯然是林奮自己配置的藥。他心頭一動,並沒有倒藥,而是對顏布布道:“你看看他的精神域。”
“好。”
顏布布進入林奮的精神域後,眼前是一片荒蕪景象。精神絲乾枯得像是蒿草,互相糾結纏繞,擰成一個個的死結。
因為已經見識過封琛精神域崩潰的場麵,甚至還見過喪屍哨兵的精神域,所以顏布布在看到這樣的精神域後並不吃驚,立即就開始進行梳理。
在他的梳理下,那些已經枯槁的精神絲重新煥發出瑩潤光澤。至於那些擰成死結的,他毫不猶豫地扯斷,清理出一堆斷頭,再將它們重新連接起來。
顏布布將林奮的精神域梳理完畢,但對那已經萎縮的精神域內核卻沒有辦法。
結合過的哨兵,精神域內核便猶如裝上了大門,開啟房門的鑰匙隻握在自己專屬向導的手中,其他向導的精神力無法進入。
顏布布退出林奮精神域後,林奮整個人已經緩和過來,隻有臉色依舊有些發白。而他有了足夠的精神力,兀鷲便又重新出現,精神抖擻地飛向空中。
林奮還有些喘氣,打量著麵前的顏布布:“煩人精還挺厲害的,我是A級哨兵,平常就要B級以上的向導才能給我進行梳理。但現在我的精神域狀況非常糟糕,必須要A級以上的向導才行。可你不但能給我梳理精神域,還能扯斷我的精神絲重新連接。”
顏布布麵露謙虛:“畢竟我是光明向導,要給你梳理精神域太簡單了,不用客氣。”
林奮啞然,低低笑了一聲:“好,好,光明向導。”
封琛關切地問道:“那現在感覺怎麼樣?好些了嗎?”
“頭已經不痛了,感覺很輕鬆。”林奮臉上浮起一個苦笑,“很多年沒有梳理過精神域,我都忘記了煩人精是向導,還可以幫我梳理。”
“很多年沒有梳理過,那你是怎麼過來的?”封琛神情微變。
林奮對這個問題倒很淡然:“對付那些喪屍和想爬上崖的人,隻需要槍和防護層,所以這些年我一次精神力也沒使用過。我的那些精神力都隻用來養護兀鷲,保證它的存在就可以了。”
林奮說到這裡,又有些落寞地看向天際:“隻是我的精神域內核正在萎縮中,我也保不住它多久了……”
深度結合過的哨兵向導,像是在彼此的靈魂裡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如果要中途更換結合對象,那無異於將靈魂打散再重新塑合,過程會非常痛苦。
封琛知道對於林奮來說,打散靈魂的痛苦根本不算什麼。但他肯定寧願讓精神域枯萎崩潰,陷入永遠的沉睡,也不會和於苑解除結合,再去尋找新的向導。
而他也不會去勸林奮,因為若是換了他自己,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