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是明天才出發?可是明天就是報道截止的日期,那會遲到的啊。或許他沒有坐火車?可去往宏城最快捷的交通工具就是火車,沒道理啊……
窗外是大片大片的薰衣草,車內的人都在往外看。於苑卻沒有心思欣賞景色,隻在胡思亂想。直到察覺到身旁站了個人,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正在往頭頂架上放行李。
他慢慢轉過頭,視線順著軍裝上的黃銅紐扣上移。在看清這人的臉後,他隻覺得自己心裡也長出了一片薰衣草,醉人的紫藍色恣意蔓延。
林奮放好行李,拍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低頭看著於苑:“好巧。”
“是啊,好巧。”於苑就像看見一名普通熟人般和他打過招呼,又往旁邊挪,給他讓出了位置。
林奮坐下後道:“我下午去了教務處領實習通知,才知道我也被分去了宏城四營。”
於苑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詫和適度的開心:“那真的是好巧。”
“對,確實好巧。”
斜對麵有人認識林奮,喊了他的名字後,兩人便在寒暄。於苑並不認識那名軍官,隻和他點了下頭,便轉過臉朝向了窗外。
“薰衣草好看嗎?”林奮在說話的間隙,突然轉頭問於苑。
“嗯。”
待到林奮轉回去繼續說話,於苑將頭輕輕靠上座椅,不出聲地笑了起來。
於苑原以為和林奮同一個營便能天天見麵,但他發現自己想錯了。兩人總是在分彆執行不同的任務,一個剛回到營地,另一個便已經出發,所以雖然身處同個營,也很難遇到一次。
但夜深人靜,他帶著滿身泥濘回到宿舍時,會發現屬於自己的那張小桌上躺著兩塊糕點。當他睡醒睜開眼時,也會看見窗外擱著一束好看的野花,花瓣上還沾著清晨的露水。
他發現林奮不愛洗衣服,外套都是這麵穿臟了,又反過來穿另一麵。所以在休息日的時候,他會去林奮宿舍裡拿臟衣服,洗乾淨後再送回去,還是像之前那般掛在門背後。
林奮最開始還沒察覺,隻覺得自己的衣服怎麼穿都不臟,還有著乾淨的肥皂香。後麵反應過來是於苑在給他洗衣服後,便不再將臟衣服掛在門口,而是到處藏。
於苑連接好幾次沒拿到臟衣服,覺得有些奇怪,便在他宿舍裡翻找,最後在床底的盆裡給找著了。
林奮居然會害臊,這讓於苑感覺很新鮮。後麵不管林奮將臟衣服藏在哪兒,他都要想方設法找到,然後洗乾淨送回來。
漸漸的,兩人的重點都不在於洗衣服,而是將這當做了一種隱秘的遊戲,心照不宣地你藏我找。
林奮絞儘腦汁地藏,塑料袋裹好放馬桶水箱裡,和棉被一起裝在被套裡,甚至還取下一塊天花板,將臟衣服塞了進去。但於苑不會放過他,也拿出優秀偵察兵的本事,循著線索慢慢找。不管他藏在哪裡,都會給他找著,再洗掉。
在分彆執行任務兩個月後,他倆終於可以出同一個任務了,便是去宏城旁的深山裡搗毀一個藏匿的犯罪窩點。
任務很輕鬆,他們將那個犯罪集團一窩端,隻是在出山時遇到了大暴雨和宏城特產泥石流,他倆和隊伍失散,被困在那山裡兩天兩夜。
雖然隻能吃背包裡的壓縮餅乾和野果,夜晚寒涼,蚊蟲也多。但於苑並不覺得這兩天兩夜難熬,甚至還有些甘之若飴。
夜晚他會借由冷的緣由,把身體蜷縮在林奮懷中,感受他溫暖的體溫和有力的心跳。白天他會和林奮猜拳,誰輸了誰就吃一口那最酸的野果。
他輸了後吃野果,被酸得五官扭曲,林奮便湊到他麵前,饒有興致地看他表情。
“煩不煩?彆看。”於苑皺著臉轉個方向,林奮便也跟著挪,繼續蹲在他麵前。
可該林奮吃野果的時候,他咬下一口後,沒有任何征兆地朝著前方狂奔出去,留下準備看好戲的於苑一臉茫然。直到將那口野果咽下,林奮才施施然回來,對著於苑道:“繼續。”
於苑一顆野果砸過去:“幼不幼稚啊?誰和你繼續?”
暴雨終於停止,兩人可以出山。走出一段後,林奮看似隨意地問道:“還走得動嗎?要不要我背?”
“走不動了,你背吧。”於苑也很自然地回道。
於苑趴在林奮背上,將下巴擱在他肩頭,側臉看著旁邊的山壁,突然開口問:“不是說隻背老婆嗎?”
林奮沉默了一瞬,道:“是啊,隻背老婆。”
……
“於苑,我可是你最好的舍友,你居然騙我說你最討厭林奮。”景林佯裝氣憤的話打斷了於苑的回憶。
於苑舉起茶杯喝了一口,微笑道:“我給你說這話的時候的確討厭他,隻是後麵才有了改觀。”
“討厭誰?”大門被推開,林奮大步走了進來,似笑非笑地問於苑:“我才走了不到十分鐘,就聽到你討厭我了。這才十幾年時間,就已經把我玩膩了?”
“對,玩膩了。”於苑斜著眼睛瞟他,眸子裡卻漾著笑意。
“那不行,你還得再玩我幾十年。”
三名軍官開始發出牙疼的抽氣聲。
“惡心,彆來惡心我們。”
“肉麻死了,哎呀,早知道我就不來見這兩人。”
……
林奮攬住兩名軍官的肩膀,笑著帶他們往門外走:“走,吃飯去。我吩咐廚房給我們做了好吃的,把我這個月的薪水都吃光!隻要能再惡心你們一陣子,花光薪水也值得!”
幾人親熱地去到小廳吃飯,繼續講述著分彆以後的經曆和遭遇。期間大家又哭又笑,景林好幾次都哭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所以,你那幾年就是這樣過來的嗎?林奮的頭發也是這樣白了的嗎?”
於苑眼底閃動著水光,側頭看著身旁的林奮,喃喃道:“是啊,其實我還好,什麼都不記得,隻是苦了他了。”
林奮將於苑的手握住,拿在嘴邊親了親:“不苦……一切都值得。”
直到夜深時,幾人才站在接待中心外互相道彆。不過現在大家都在海雲城,景林三人馬上也要進軍部述職,那時候大家又能一起做事,所以也不用依依惜彆,彼此還開著玩笑。
“於上校,您要的東西給您裝好了。”一名士兵匆匆跑出來,將一個紙袋交給了於苑。
“謝謝。”
林奮看著他手裡的紙袋,問道:“這是什麼?”
“降火用的幾味中藥。我看布布嘴邊長了顆痘,回去煎了給他喝。”於苑道。
正準備離開的景林回頭:“布布是誰?”
“我兒子。”林奮聲音洪亮,讓另外兩名軍官都停下了腳步,“你兒子?”
林奮得意地道:“對,我和於苑的兒子。於苑生的,早產。”
三人又笑了起來:“說話還是這麼不正經。”不過他們到底也沒有追問,隻擺擺手,朝著各自的住宿地走去。
夜風微涼,於苑和林奮手牽手走在回營地的路上。
林奮:“景林瘦多了,以前在我的印象裡,他就是個小胖子。”
於苑:“現在你找出個胖子給我看看?”
林奮:“我看食堂那大媽就挺胖的。”
於苑:“也還好吧,那體型在你眼裡就算胖了?”
林奮:“隻有你的體型合適,比你瘦的那是太瘦,比你胖的那就是太胖。”
於苑:“……哎,你看前麵那是不是比努努和薩薩卡?”
這路上還沒安裝路燈,隱約星光下,可以看見有兩團一大一小奔來的身影,分明就是比努努和薩薩卡。而更遠的地方,有兩人正朝他們走來。
“對,是兒子來接我們了。”
林奮話音落下,白鶴和兀鷲便出現在空中,它倆發出一聲清鳴,也撲扇著翅膀朝著前方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