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重錦牽著馬艱難的在山中跋涉,抬頭看向前方的顧言蹊。
他不是很能理解對方的想法。
在山林中行軍,馬匹隻會拖累行軍速度,可顧言蹊卻嚴令全體將士不準拋下馬匹,若非對方總能找到合適的道路前進,此時必然早已人心浮動。
艱難前進七八日,眼前豁然開朗,他們走入了一條平坦小路。
這條路足以令四馬並行,其上有怪石嶙峋、落葉遍布,東西兩側綿延不知多遠,而南北則是被陡峭的崖壁或是山峰圍住。
“這就是裂道?”井重錦看到這自然造就的地形,問道。
“不是,”顧言蹊答道,“我們還要往前走。”
多日行軍,旁人早就狼狽不堪,隻有顧言蹊這個人,莫要說他的衣服,就連他的白馬都是一塵未染,站在幾十個大老粗中間,顯得特彆突出。
“我們距離目的地已經不遠了。”
果不其然,他們驅馬沿著這條路再疾馳三個時辰,便見到了地圖上的那條分界線。
裂道最窄的地方也足有五百多米,就算是騎兵也能施展的開,他們來時的那條路好似溪流入海一般,在這裡不值一提。
但此處似乎並沒有駐紮著蠻族人,眾人謹慎的在周圍打探一番,帶來了這個消息。
“你們留在這裡,我一個人去找大將軍。”顧言蹊思考片刻,道。
“這怎能行!”眾人大驚失色。
“並非是我要拋下你們,隻是想要救出大將軍,你們就不得不留下。”
井重錦不知其意,卻見顧言蹊指了指那小路南北兩側的斷崖,輕聲道。
“我有一策,爾等且附耳過來……”
井重錦牽著白馬,聽著耳旁士卒們驚歎之聲,看著顧言蹊的背影消失在對麵的叢林裡,他忽的發出長長的歎息。
“郎千戶,我不如他。”
有士兵聽到他模糊的聲音湊過來詢問,井重錦狠狠拍了對方腦袋,轉身吼道:“看什麼看!顧公子的吩咐聽不懂嗎!乾活去!”
眾人嚇得大聲回應。
“是!”
放棄了馬匹,又脫離了大部隊,顧言蹊前進的速度更快,兩天不到便找到了虎澗淵的所在。
而這般日夜操勞帶來的結果,就是短時間的三次發病,這令他眼眶青灰,臉頰蒼白,嘴唇發紫,簡直像個病癆鬼。
像就像吧,反正死不了。
看著前方寬闊河灘上燃燒的火堆,以及來來往往的士卒,顧言蹊整理了衣著,邁步走了出去。
“什麼人!”
立刻有士兵警覺的圍了上來。
顧言蹊解下腰間長劍扔在地上,高舉雙手朗聲道。
“我乃神武大將軍旗下士卒,特奉大將軍之命前來解救……”
他的唇角忍不住挑起了一絲笑容。
“恭親王。”
是的,他早就判斷好了,恭親王與何正戚必然沒有待在一處!
火光映照的洞窟裡,將領們正探討著眼下局勢,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坐在他們中央,垂眸細心聽著。
忽的,從洞窟外傳來士兵的聲音。
“殿下,外麵來了個援軍,自稱是神武大將軍麾下。”
洞窟裡的議事聲驟然停止,有心急的武將問道:“何正戚的人?來了多少個!”
“一個!”
洞窟裡又是沉默。
文武們臉上方才升起的期望霎時間消失的乾乾淨淨,方才問話的那個恨得把手邊石杯狠狠砸在地上。
“他娘的,來了一個人管個屁用!何正戚那狗賊是故意羞辱我等嗎!”
“孟將軍,暫且坐下。”穆璟開口阻止,他看向周圍文武,笑道:“難道諸位就不好奇何將軍是如何知曉我們在虎澗淵,又是如何找到這裡來的嗎。”
孟將軍撓撓頭:“王爺這話好像有點意思,那就讓這人進來?”
顧言蹊很快得到進入營地的準許,他站在洞窟的黑暗中,先是朝著洞中躬身一拜。
“草民顧蹊,見過恭親王!”
恭親王穆璟朗聲笑道:“顧公子請進來說話。”
顧言蹊這才繼續前行。
隻見他一身雪白布衣,身材高挑挺拔,麵容儒雅俊美,站在火光中,竟恍若神人。
穆璟愣了一下,他倒不是被美色驚豔,而是自己從沒有印象在何正戚身邊見過這樣的人,不由得心生疑竇。
“你說你是奉何將軍之命前來救援,可有憑據?”
“因事情緊急,手邊又沒有紙筆,因此大將軍便叫我帶上此物驗證身份。”
顧言蹊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方墨綠色的印章,由武將交到穆璟手中。
“這是何將軍的私印,的確可以證明你的身份。”穆璟確認了印章的身份,“但我還有疑問,何將軍既然知道我在這裡,為何隻派了你一人來此?”
顧言蹊輕笑:“因我一人,便可抵得上千軍萬馬!”
洞中霎時間充斥著嗤笑聲,直到穆璟親自出手主持局麵,方才稍稍停歇。
“你敢一人前來,想來胸中已有計策,何不說來聽聽。”
“計策是有,但蹊隻可告訴殿下一人。”
文武中又傳出些許騷動,但很快平息,眾人的目光皆是放在了穆璟身上。
穆璟銳利的目光卻落在了顧言蹊身上。
顧言蹊毫無畏懼的迎了回去。
片刻之後,對方便做出了判斷:“你們先退下,我與顧公子詳談。”
待眾文武離開洞窟,顧言蹊立刻走了上去,站在洞中鋪開的地圖前,指著越城的位置道:“殿下,晏城一戰,使得沉鹿關至晏城一帶皆被蠻族所占,沉鹿關是萬萬回不去了。我今日來,便是打算帶殿下穿過興安山脈,前往越城。”
“此處乃是裂道,進山的前幾日我已派斥候打探過,蠻族的士兵早已將這一帶占領,與晏城相連,將整個興安山脈包圍起來。”
穆璟點上圖上彎曲的裂道。
“虎澗淵兩千名將士不但沒有馬匹而且兵器殘破,這麼多的人穿過興安山脈,不可行。”
“殿下,草民便是自越城而來。”顧言蹊的視線從地圖上移開,落在穆璟身上。
“你孤身一人,自然可以便宜行事。”
“並非如此,殿下,草民身後還有援軍!並且草民在那周圍尋找了半日,也未尋到蠻族身影。”
穆璟認真了起來,他仔細揣摩著地圖:“我曾派斥候沿途都探查過,這條路上處處都有蠻族,本以為他們已將整片山圍住,眼下看來卻不儘然。”
“你說的那裡,距離虎澗淵遠不遠?”